喻文州曾经是太早飞离父母身边的雏鸟,喻妈妈像每一个操心的母亲一样,无数次毫无根据地担心过孩子是不是在远离自己的地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可她的孩子做的很好,她的孩子聪明、独立、坚定而不可摧折,他是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骄傲。
而她对黄少天其实并不陌生并且充满感谢,这十多年以来,黄少天常常不露痕迹地出现在她与喻文州的对话之中。她知道他们互相支撑着职业生涯也照顾着彼此的日常生活,这印象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她在喻文州向她坦承之时感到了无能为力的绝望,她知道她的儿子一如少年之时选择偏僻的人生道路一样不会改变主意了,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现在常常是连有法律契约的正常婚姻都无法保证能白头到老,如果只是靠着感情没有任何保障地在一起,是不是无法长久呢?怎么办呢,文州也不会有孩子了吗?那他老的时候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他呢?怎么办呢,他们会不会被别人讨厌被伤害,会不会有人像曾经对待刚刚开始打职业时候的文州一样对待现在的他?会不会说那些难听的刺耳的话?怎么办呢,感情会不会被消磨呢,会不会变质消亡穷途末路呢?怎么办呢,如果我跟他爸老死之后,我的文州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怎么办呢?
她不知何时开始流下了眼泪,一直无声地哭到整个人开始发抖,她抓住黄少天递过纸巾来的手腕,抓住这被喻文州开玩笑地说到“客厅里那双手才是值几百万呢”的手。她于人生路上亦见过许多感情,她亦看得出喻文州眼睛里的爱与喜悦,那样的熠熠生辉。可她或许是老了,是过于虚弱了,她这样害怕,想着按常人的寿数,自己也只有二十多年好活,她无法再一直保护她的文州了。
她想起文州刚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大裹在襁褓里,脸和身上都红红的,不太爱哭,常常安静地待在她的怀里。那个时候她可以帮他挡掉外界所有的刺激和伤害,那个时候她好像无所不能,为什么现在她这样无力呢?
“少天……”喻妈妈紧紧地抓住黄少天的手腕,好似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音,还是顽强地从嗓子里剜出带着血的字句来,“少天……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黄少天无法挣开她,他的心凹陷下去,他不知道如果眼前的母亲请求自己离开喻文州时他应该怎样回答,他反握住喻妈妈的手,依旧无法止住她的眼泪和颤抖。
“我求求你……”她攥住他,拼尽全力地说,“不要离开文州。”
一生一世一辈子,都不要离开他。
12
“我妈下午跟你说什么了?”著名工作狂喻文州先生连回家出柜都不忘做报表,边挽着睡衣袖子对着电脑表格一顿输出边问黄少天,“我看她眼睛有点红,是哭了吗?但是感觉她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
“没说什么,”黄少天盘腿坐在喻文州床上,故作神秘,“你跟你爸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聊了聊我还在役时候的事情吧。”喻文州摸了摸鼻尖,“我跟他说,我特别怀念六赛季。”
“哇噻,您真是非常会没话找话了,你爸没给你扣一顶说话黄少天化的帽子吧?”
喻文州侧头白了他一眼:“在我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的啊?”
黄少天立刻做了一个拉上嘴链的动作,喻文州点了点头,十分不庄重地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他转回去继续打字,脚踩着自己的地盘,身边是自己的人,心里非常踏实。
他常常怀念第六赛季,那个他第一次站在顶峰眺望风景的赛季,他在那个时候看到千里河山灯火辉煌,都是黄少天陪他一起。
他没忍住又歪过头去看黄少天,看到黄少天也在看着他,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你妈妈把你们家的家传戒指给我了。”
“戒指?”喻文州惊讶地转过椅子来,“你这战果过于丰厚了吧?给我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真没有,但是我向阿姨保证了。”
“什么?”
我向她保证,无关环境或时间,不管困难或挫折,我对我爱你这件事情负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