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们躲也躲不开,裴欢冲过去想拦住陈屿,想解释人不是他们杀的。但陈屿悲痛欲绝完全听不进去,一枪就向着她瞄准。
最后的时刻,华绍亭突然站起来,拉过裴欢,侧身把她挡在怀里。
陈屿被仇恨冲昏了头,连开好几枪,外边的人冲进来,终于乱哄哄地把他制住。
场面彻底失控。
裴欢在华绍亭怀里什么也看不见,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行了。
华绍亭身后泅出大片的红,她看不见,只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
她硬咽着一个字也不能说,捧住他的脸拼命摇头。
&ldo;你不能死……&rdo;裴欢手足无措地催隋远叫车,不断告诉华绍亭坚持住,&ldo;你想想笙笙,你还没等到她叫你,别放弃……看着我!不许睡听见没有?&rdo;
为什么还是这个结果?
华绍亭心力交瘁,苦笑着摇头。这一次,他确实觉出这颗心真的跳不动了,累得只能叹气,几乎完全靠在裴欢身上,她用尽力气想要抱住他,可是再也抱不住。
总有英雄末路,何况他们的华先生从来不是什么英雄,这是他的极限了。
华绍亭失去所有力气,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裴欢跪下去抱紧他,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已经完全没有声音,只剩下口型。
周围太吵了,那么多人冲进来叫车叫人。隋远急了,拼命让她放手。可裴欢固执地不肯松开他,怕自己一松手就要后悔。
她抱紧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贴在他脸上慢慢去听那句话。
华绍亭和她说:&ldo;就让孩子……叫裴笙吧。&rdo;
【第二十章】从头来过
华先生的告别仪式选在立夏那一天。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到这一天,兰坊已经彻底洗尽当日冲突的阴影。大变刚过,可这条街上的建筑一如既往,以格外静默的姿态驻守着昔日的繁华。
从第一代主人到如今,敬兰会每一次变故都像一场暴雨,翻天覆地之后,留下来的人只要熬到天晴,还可以继续伪装太平。
只是人人心里都清楚,那个男人的离开,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裴欢从早到晚一直站在听芷堂里,这里曾经是老会长病故之后举行追悼会的地方,如今华先生离开,还是选在同样的地方。
所有来吊唁的人都是一身黑衣,人一走,多少仇怨都成了过眼云烟,大家全都捧出一颗真心,没有眼泪也恨不得扑在他遗像前大哭一场,这样才能显得无比真实。而裴欢作为华先生的遗孀,很多人都想过来和她叙旧表达安慰,她一一婉谢了。
裴欢只是站在那里,穿一身黑色的刺绣长裙,面纱挡脸。这位兰坊昔日的三小姐一直以任性著称,到如今,她历经苦难脾气磨得平和许多,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流眼泪。
华先生的讣告说得很明白,他仅仅是心脏病突发,因病去世,而当日会中的叛徒一一都清理干净,剩下了陈屿,他知道兄长到底死于谁手之后冷静了很多天,不敢再来见裴欢。
顾琳被救过来了,隋远把她带走。她状况也很糟糕,从那天之后几乎就不肯再说话。陈家的人耿耿于怀非要找她报仇,但裴欢想尽办法劝阻,总算能让他们放过她,没有再去问她的下落。
兰坊还有几位长一辈的叔叔,哀悼过后都留下来,他们借着探望裴欢的机会不肯走,其实也是想问问她的意思。
华先生走得很突然,身后只留下了一个女儿,但孩子太小,肯定不能由小孩拿主意,这么大的家业,那么多双眼睛,大家都在等裴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