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仿佛为了不打扰唐寅睡觉一样,所有人闷不吭声地收拾着东西,行动极为有效率。等到唐寅起来的时候,行李已经全部打包上车了,反而吓了唐寅一大跳。
唐申靠在马车里,摇着扇子,见他上来,合上扇子指向放在旁边的一个食盒:&ldo;天太热,咱们趁着早上凉快多赶些路。锅灶已经收拾了,这是昨天晚上准备的,粥是今天早上买的,你将就吧。&rdo;
唐寅过了一天,心情倒是平静了一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打开来吃了。他昨天用的不多,所以今天早上就吃了不少。唐申见他胃口还有,点点头让人把剩下的碗碟收走了,然后搬来一个棋盘:&ldo;来一盘吧。&rdo;
唐家兄弟在棋道上半斤八两,并不多好,但打发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唐寅有个好习惯,就是专注,不管是看书还是下棋,会认真专注地做,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科举却能学得这么好的原因之一。
下棋也是一样,即使他并不擅长此道,也仍然认真地下着。唐申见他这样,心心暗暗松了口气。突然说了一句:&ldo;我没有通知任何人。&rdo;
唐寅捻着一粒白子正要落下的手顿住,慢慢抬头看他。唐申只是静静地回视着他,面无表情。唐寅低下头将棋子放下,点头说:&ldo;我知道了。&rdo;
唐申看着棋盘,捻了一粒黑子截住他的走势问:&ldo;有什么打算吗?&rdo;
&ldo;回去和沈先生学画。&rdo;
&ldo;我知道了。&rdo;
然后,再继续下棋,没有交谈。
这盘棋下完了,唐申输家收拾棋子,唐寅看着弟弟低下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突然问:&ldo;申儿,你也中举了,有什么打算呢?&rdo;
唐申抬眼看他,挑了下眉,轻笑说道:&ldo;难得听大哥问我这种问题呢。&rdo;
唐寅愣了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唐申低下眼帘继续收拾东西,好一会才说:&ldo;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只要你们都平安就好了。&rdo;
唐寅是第一次从唐申的嘴里听到这么体贴的话,一时间眼睛都湿了。心性纯善的唐寅一下子觉得自己以前的委屈是那么任性和幼稚,弟弟一定是为了自己好才阻止自己参加会试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其实他真的想太多了。唐申生活两世,自然知道在这种时代平静生活不容易,穿越过来闹得天翻地覆又能怎么样,得到的多失去的自然也多。所以他只想要保持这种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故意体贴唐寅的意思,唐寅只是太过感性而已。
两人不再有其他交流,棋一盘接一盘地下,下得累了就看看书,或是休息一会,话不多,气氛却不错,偶尔说上几句都是轻松有趣的话题。
当车队一走到了吴县的地界,负责赶车的永禄就看到了远远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的陈管家,笑着回头对车里两个主子说:&ldo;大爷,二爷,看到陈伯了。&rdo;
唐寅挑开帘子,看到越来越近的人影,笑了起来:&ldo;真的是呢,我有好久没有见着陈伯了。&rdo;
坐在永禄旁边咬着梨子的高福一伸手将梨核丢出去,笑着说:&ldo;石头去了也没多久陈伯竟然就到了,跑得真快,肯定也是急着见大爷二爷呢。&rdo;然后一撑车辕跳了下来。
马车停在陈管家面前,陈管家立刻带着两个奴才给两个少爷行礼请安,起来后拉着两人说个没完,从头问到脚仿佛两人从死亡线上下来一样。激动得声音哽咽,拿袖子直擦眼睛。
唐申白了他一眼,递给他手帕:&ldo;陈伯,你不怕晒没关系,我顶不住了。咱们回家了再慢慢说话行不行?&rdo;
陈伯连忙点头,招呼人服侍两人再上车,速度赶车回家。
唐家大门早早地开着,所有的管事都在门里等着,两人一下车,几个小子立刻点着了长长的鞭炮,拿着竹竿挑着高高的,笑得咧大嘴,一脸崇拜地看着两人。
唐申天生怕吵怕闹,这么闹腾让他只觉得头痛,所以一下车就直接钻家里去了。
唐寅被一大群左右邻居和闻风来的乡里乡亲缠住,悲愤地看了偷跑的弟弟一眼,仍然不得不挂着笑脸应付,直到唐申大发慈悲让人出去接他才勉强逃了出来。逃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偷笑的弟弟头上狠狠敲了一记,然后在高福的帮助下将外表给重新打理整洁了,这才进去拜见父母。
唐广德和邱氏早就等得急了,听着前面鞭炮响就知道两个儿子回来了,激动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远远地,数月不见的两个儿子绕过影壁,一步步走过来,来到面前停住,撩袍子跪下叩了三个头。
叫起后,邱氏拉着唐寅呜咽一声哭了起来,唐广德也激动地看着两个儿子连连点头,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又动,却是说不出来。
等着邱氏终于冷静了一些,唐广德也说出话来:&ldo;你们,随我去祠堂。&rdo;
唐申跪在祠堂,唐广德激动地对祖宗说的那些话全部左耳进右耳出。他在想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