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被按到桥栏杆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估计是要要被扔下去,为了让老肖安心,特意说自己不会游泳,要知道小学的时候他还得过市青少年游泳比赛冠军呢,在水里灵活得就跟条鱼似的。
确认已经安全了,他开始慢慢往岸边游。
黎明前正是最冷的时候,河水冻得他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背后还一扯就疼,中年男那一脚使足了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他尽量控制姿势,但是快到岸边的时候脚还是抽筋了。他忍着疼爬上了岸,然后迅速按摩着抽筋的那条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一夜简直漫长得太过了,漆黑的天空中连一丝星光也无,姜格待了一会儿才适应黑暗中的视线,朦胧感觉到这个浅滩并不大,不远处就是陡峭的山壁。
这一片的山似乎都是这样的石头山,覆盖着一点点植被,想要找路上去应该不容易,只能顺着河流往下求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居住在这周围。
他在浅滩边上待到天色亮起来,途中也试图向公路方向喊救命。只是这条路基本都只有车辆经过,根本注意不到桥下还有个人。
而且此时还有一个严肃的问题——他饿了。
没想到明明上演的是《追捕》,结果却变成了《荒野求生》。
天虽然开始亮了,但是温度仍然没有升高。姜格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可恨的是他口袋里连个打火机都没有,他一边沿着河岸走,一边寻找有没有能够用来充饥的野果。
也不知道那个被拐去的女人怎么样了,这时候老肖他们可能已经到了长洲了,还有薛译扬,半夜打不通他的电话,现在是不是正在发愁怎么找他?
姜格想到这里才觉得后悔,哪怕是告诉薛译扬任何一点关于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他都可能更早一点获救。
一方面那时候他只想着千万不能让薛译扬掺和进来,一方面他也是这几年单打独斗惯了,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解决。
做暗访的记者一般只会在杂志社或者出版社挂个名,既没有正式的职位薪酬,挂名的那头也不会对他们负责,但是做完一次暗访就能吃半年,入门门槛也极低。
王发财当初也说,他不是本来就想当暗访记者的。他只有初中学历,却从小就想干报社的编辑记者这类耍笔杆子的活儿,为了离这个梦想近一点甚至去当过报社看门的保安。
后来有个人指点他,说其实还有暗访记者这条路子可以走,只要胆子大不怕死就行,王发财就无师自通了。
只是姜格遇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娇生惯养小少爷,胆子小也怕死,根本没想过要干这一行。
那时候他突然收到他爸参与收受贿赂并且数额巨大的政治案件的消息,被打下的大老虎跟他爸来往密切,同时他爸已经被关押在北方某地,案子被提起公诉,资产全部冻结。
他突然从衣食无忧一下子变得生活费都拿不出来,平常来往热络的亲戚一到了危难时刻都作鸟兽散,他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偏偏集训地的老师还以接到过他爸的要求为由,把他扣在集训宿舍不让他出去。
他只好趁上课的间隙,偷偷翻围墙爬了出去。
要知道他这辈子都没干过爬墙这种事,跳到水泥地上差点把自己的牙磕掉。
跑去找薛译扬,他却不在家也不在公司,姜格找了个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似乎是工作人员,他才知道那天是薛译扬新书的第一次签售会。
那本书被硬生生改成悲惨青春爱情小说,加上签的那家公司很会宣传噱头,又是名校毕业精英,又是新人帅哥作家之类,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子。
姜格赶到签售会场,会场外面挂了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的薛译扬执笔坐在书桌边上,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把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非常清晰,下颌跟颈部形成了一块完美的阴影。不知道写到了什么内容,他盯着面前纸页的目光显得异常地温柔缱绻,令人心动。
姜格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是什么时候拍的,但是那轮廓、阴影、目光都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了,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只是印在这张大海报上,旁边写满了溢美之词,周围的人对着上面的薛译扬评头论足不吝赞扬,全都是他所陌生的。
他忽然在那一刻,觉得薛译扬离他很远。
姜格悄悄进了会场,挤在拿着还散发着油墨香味新书的等待签名的读者中间,远远地看见薛译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