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格在一边戴着耳机听网课,实际上音量被他调到了0,手上做笔记的笔也没动了。
“你家那边没有催?”薛译扬问。
孟意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打算跟他们摊牌了。”
听到这儿姜格又把音量调高了。
薛译扬顿了一下,“这样啊,那挺好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我陪你过去吧。”
孟意的爸爸薛译扬是知道的,传统的老干部知识分子,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被气出个好歹来,再加上还有他这么个人一起串通,更是罪加一等。
没想到孟意却笑着说:“不用你陪,本来就不关你事,之前麻烦你那么多,我们都还没谢你呢,雯雯会跟我一起回去的,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薛译扬心里其实对孟意有一种近乎妹妹的责任感,有心去帮忙,但是孟意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继续上赶着。
“那好,你们加油。”
孟意答应了一声,同样坐在旁边听电话的雯雯握住了她的手。
春节之前,姜格跟薛译扬一起去北方接姜爸出狱。
在牢里待了四五年,多少还是磨去了这个中年人的一些锐气。姜格看着他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挺旧的黑棉袄,脸上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都显示着他老了,走路的姿势也远没有当初的意气勃发。
姜格忽然有些鼻子泛酸。
姜爸却眉头一拧,“你爸我这都出来了,还哭什么呢。”
姜格把眼眶里那点儿泪硬生生给憋回去了,然后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给你买的新衣服,换上这个吧,暖和点。”
薛译扬则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接过了姜爸手上的东西,说:“叔叔饿不饿?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一边换衣服,姜爸一边没好气地说:“都这份上了还叫叔叔,有没有点儿志气了。”
姜格没崩住先笑了,飞快地捏了一下薛译扬的手,薛译扬赶紧趁势叫了一声“爸”。
姜爸勉为其难似的答应了一声。
姜格在旁边偷笑得最欢。
这年的春节他们是回姜格老家过的。姜格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乡下老家只有几个叔叔伯伯,都是庄稼人。他们多年没有回去了,倒也好酒好菜地招呼着,几家人一起坐了好几桌,也挺热闹。
姜爸也没特意说姜格跟薛译扬的关系,只说是一个朋友跟过来一起玩的。
新年的那天清早,姜格跟薛译扬一起在村头跟几个大小孩子玩二踢脚,本来没什么意思的事儿被他们玩儿得不亦乐乎,大冬天的姜格愣是玩出了一身汗。
晚上席间一起喝酒,姜爸喝得有点多了,搭着坐在旁边的薛译扬含糊不清地说醉话。
“你这……臭小子……把我儿子就这么骗走了……”
薛译扬也不敢接话,只能垂头听着。
“……你要好好对他,”姜爸喝得满脸通红,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才带着哽咽的声音继续说,“不然……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我就是再坐一回牢、我也打断你的狗腿……”
“我记住了。”薛译扬说。
年后姜格跟薛译扬一起回了定川,姜爸却说自己不想待在城里了,就留在乡下种种田也没什么不好,姜格只好答应了。
回去的路有些颠簸,车上空调也足,姜格在副驾驶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正迷糊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正在开车的薛译扬,“对了,我们真的不用也回你老家那边看看吗?回去拜个年也行啊。”
“不用了,”薛译扬回答,“他们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去的。”
“哦……”
回到定川,姜格收到了出版社那边的邀请,说是年后一起办个小聚会,主要都是平常给杂志供稿的记者写手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