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副官道是,&ldo;顾锦和在育才小学堂教书,我派人盯了她两天。她每天放学不回自己的宿舍,都是往共霞路去。如果猜得没错,那里应该是少夫人落脚的地方。&rdo;☆、搬到共霞路后,每天醒得都比平时早。心里压着事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换了环境。周围中产阶级居多,都是靠做工拿薪水过日子的人,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资格。清早六点整个弄堂渐渐苏醒过来,公鸡打鸣,人开始走动。公用的自来水龙头哗哗开着,准备做早饭的人轮流淘米、大声的咳嗽说话。一个苍老的嗓音从巷头一直拖到巷尾:&ldo;阿要汏衣裳板唻……&rdo;这是烟火人间,虽然嘈杂喧闹,但是切切实实让人有活着的感觉。南钦二楼的房间没有装太厚的窗帘,随意挂了半副的确良。布料太薄遮不住光,一到时候就从边边角角和经纬里渗透进来。她的c黄头离窗近,早晨的第一抹亮打在她脸上,她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叫锦和起c黄。锦和着急上班,没有太多时间置办早饭,就到弄堂口买粢饭和豆浆。南钦抓着毛票拎着铝锅站在晨光里,周围是同样等候的人。一个满头缠满卷发棒的女人和她打招呼,&ldo;你好呀,你是新搬来的伐?咱们做邻居咧!喏,我就住在你隔壁,往后互相照应呀。前两天看见外国人家里有人打扫,就料着房子卖出去了……怎么样?这间房子多少钱吃进(买进)的?你家里没别人?就姐妹两个?&rdo;弄堂里的女人最爱打听,倒未必怀有恶意,这种习惯只是一种爱好,为平时的聊天增加些谈资罢了。南钦笑了笑,&ldo;这房子不是买的,是租的。我家里人口少,就两个人。&rdo;&ldo;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嚜,是北方人伐?&rdo;&ldo;老家北京的。&rdo;南钦说,把铝锅递给了摊主。那女人长长噢了声,&ldo;那在楘州有没有亲戚呀?&rdo;意识到似乎问得太多了,看人家文气素净的模样,自己的莽撞显得尤为失体统,忙话锋一转道,&ldo;邻居好赛金宝,我姓唐,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只管找我好了。&rdo;南钦点点头,&ldo;谢谢唐姐了。&rdo;&ldo;别客气。&rdo;对方也付好了钱,冲她抬了两下下巴,&ldo;先走了,有空来白相(玩)噢!&rdo;南钦道好,自己也端着锅子回了家。锦和对着墙上的镜子梳头发,边梳边道:&ldo;我今天要过江一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赶过来。你自己一个人多小心,把门窗cha好,有人叫门千万别开,晓得伐?&rdo;南钦失笑道:&ldo;把我当小孩子么?晓得了,不用担心我。你陪我这几天也够了,总不好一直拉着你,每天从学校过来太不方便了。&rdo;&ldo;那倒不要紧的,我就怕冯良宴找你麻烦。&rdo;她把胸口的别针别好,坐下来吃早饭,又道,&ldo;我已经把你的资料给我那个朋友了,叫他帮忙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雇主要请声乐老师。找事做不要急,问清楚了比较好。要是那里不行,我再另外给你想办法。&rdo;南钦给她添豆浆,应道:&ldo;是不急,离婚的手续到底没有办好,一桩心事悬着,做事也做不好。&rdo;锦和啃着粢饭,把掉在桌上的榨菜抛进纸篓里,口齿不清地说:&ldo;一个礼拜了,冯良宴到现在都没找过来,这个少帅当得太丢人了。我本来以为不消三天你就会被他逮住,谁知道用了这么久。&rdo;南钦涩然一笑,&ldo;我没在正规的房产所找房子,这个中间人有工作的,做房子是附带,没有执照,他想找也不那么容易。隔了这么多天,彼此冷静一下也很好。不过到最后还是要当面锣对面鼓,总躲着也不是办法。&rdo;锦和唔了声,起身拉毛巾擦嘴,&ldo;话是这么说,你自己总归当心一点。他这人太暴躁了,能捂你一回就能捂第二回。你的小命要紧,千万别不当回事。&rdo;南钦说知道了,嫌她啰嗦,把她直接送出了门。锦和走了几步又折回来,&ldo;拿把剪刀压在枕头底下,晚上小心点。&rdo;南钦无奈地对着她笑,她嗤地一声,挥挥手往巷口去了。收碗收筷子,这些活以前不用她做,现在必须亲力亲为。捞了袖子搬到外面水龙头底下,几个街坊女人打发丈夫上了班、孩子上了学,倚在门口磕瓜子聊天。看见她热络地打招呼,&ldo;小姑娘,洗碗呀?&rdo;&ldo;嗳。&rdo;她礼貌地对她们点头,这里统称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叫小姑娘,她今年还不满二十岁,不盘头确实看不出婚姻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