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钦驻足观望,太阳渐渐沉下去了,铺子里你来我往总是那两句,她也失了看热闹的兴趣。转回身往共霞路走,走到零和路交界处,看见前面一部雪弗兰停着,车门外靠了一个人,金丝眼镜白衬衫,见她过去很快扔了手上的烟蒂。她有点奇怪,怎么半路上遇见,便问:&ldo;这里也有生意要谈?&rdo;他却说:&ldo;我在等你。刚从码头过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你,没想到运气不错。&rdo;她笑了笑,&ldo;那真巧,幸亏今天没加班,否则倒要白等了。&rdo;他把车门打开,&ldo;上车,陪我去喝两杯吧!&rdo;南钦摇摇头,不过看他脸色不好,料想是出什么事了,&ldo;怎么突然要喝酒?&rdo;寅初的手指握成拳搁在车顶上,嘴角含着笑,笑却浮于表面,达不到眼底,&ldo;今天是我的生日,没人陪我过生日不算,我的一批货还被人扣了。&rdo;她吃了一惊,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ldo;怎么被扣了呢?是货出了问题么?&rdo;他说:&ldo;都是生丝,能有什么问题!碰到有人作梗,国产的也可以办成走私。&rdo;见她怔忡着,似乎也料到了七八分。他换了个无所谓的态度,&ldo;扣就扣吧,且不管那些。我在荣顺馆订了位子,好歹是我的生日,卖我个面子,上车吧!&rdo;&ldo;是良宴做的么?&rdo;南钦感到很愧疚,&ldo;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误会?&rdo;他反而不应了,只是往车内比了比。她立在车门前犹豫,他一手顺势往里送了下,&ldo;走吧,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rdo;南钦虽和良宴分手了,心里还像没有分家似的。他做些什么,她也免不了同荣共ru。至于寅初这里的事,大约还是与她有关的。良宴小肚鸡肠,到最后一腔怒火殃及寅初,弄得她大大的不好意思起来。&ldo;真对不住。&rdo;她红着脸讪讪道,&ldo;我明天抽个时间去找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rdo;&ldo;你别去。&rdo;他断然拒绝了,&ldo;不就是七八千块钱么,我宁愿放弃这批货,也不能叫你去求他。何况你要是出面,只怕事情更糟。你别放在心上,我自己再想办法就是了。&rdo;南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良宴这副睚眦必报的性格根本就是孩子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她低头盘弄手指头,&ldo;我想大概还是因为我,真抱歉,我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rdo;他笑起来,&ldo;你做什么要道歉?这是男人间的战争,和你没有关系。&rdo;男人间的战争不欢迎女人,可是最终的导火索还是她。瞒着她倒罢了,既然听说了,心里总归过意不去。车子开到荣顺馆门口,有专门的司机帮他们泊车。他引她上楼往包间里去,进门菜都上好了,圆桌正中间摆了只蛋糕,南钦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光带了张嘴。她难堪道:&ldo;你的生日,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rdo;他看着她,眼里柔情万千,&ldo;你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rdo;南钦愈发窘迫,顺口问:&ldo;怎么没有带嘉树来?&rdo;&ldo;你想见他么?我是怕他来了要吵你,索性没带上他。&rdo;他搬开椅子请她坐,&ldo;这样,礼拜天我带他过去看你,他也一直念着阿姨呢!没妈的孩子可怜,也许血缘还是有点说头的,他对你特别亲似的,真叫人匪夷所思。&rdo;谈论孩子似乎能让气氛轻松些,一顿饭在寅初叙述嘉树的趣事中过去了,谈到无话可说时沉默下来,终于还是调转了个方向,回到他原先的设定上来。&ldo;眉妩。&rdo;他喜欢叫她的小字,他的岳父很有学识,女儿的名字也花过些心思。这声唤包涵了太多,把他所有的思念和隐忍都囊括进去。或许他在婚姻内对她动心是不对,现在不一样了,彼此都离了婚,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他在她的凝视里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稳了稳心神方道,&ldo;我没想到你工作那么快就找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大昌洋行规模这样小,时间又不稳定,我觉得不大适合你。倒不如来白氏,我那里正好缺个资料员,活很轻省,薪资也比大昌高,你的意思呢?&rdo;南钦摇头,&ldo;我很喜欢大昌的工作,和同事也都相熟了,再换地方我没有那个心力。&rdo;&ldo;那总不能一直在那种地方待着呀。&rdo;他有点着急,&ldo;我是说,你在我的洋行里至少是有依靠的,不像在大昌,恐怕还要被剥削劳动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