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钦很久没那么高兴了,在电话前想了好久,说起来自己也没有人情味,寅初上次受伤到现在,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她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他大约也灰了心,再没找过她。原本觉得就这么断了联系也蛮好,可是南葭回来了,就算他们夫妻缘尽,嘉树也有权利见见母亲。她拨通了白公馆的电话,阿妈请她稍待,嗑托一声搁下,远远大喊起来,&ldo;先生,二小姐找你呀!&rdo;窸窸窣窣一阵,传来他低低的嗓音,&ldo;眉妩……&rdo;他这样称呼她,总能勾起她很多回忆。他的感情她终究无法回应,只有对不起他了。她叹息,&ldo;姐夫,你好些了么?&rdo;寅初嗯了声,&ldo;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rdo;&ldo;我对不起你,一直想问你……姐夫……&rdo;她讪讪道,&ldo;你会原谅我吧?&rdo;那边有轻微的抽泣,隔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ldo;我不怪你,永远不会怪你。错的时间没有遇到对的人,是命。&rdo;那一枪为他不堪的心思画上了句点,没有再经历如何的撕心裂肺,他知道她心里只有良宴。他们和好了,他们依依不舍,他们有共同的孩子,他再出现也是妄作小人。他说得很平静,反叫南钦心里更难过。难过后又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赊欠了六年的情债一笔勾销,她如今没有任何负累了。&ldo;南葭回来了,你知道吗?&rdo;寅初仍旧没有起伏,&ldo;是吗?她一个人么?&rdo;南钦说:&ldo;她一个人住在饭店里,我看不安全,还是请她住到零和路来。姐夫,你来吗?来见见她吧!&rdo;&ldo;不了。&rdo;他说,&ldo;我想她也未必愿意见到我。&rdo;他们的离婚是一本正经的,不像她和良宴,简直如同儿戏。南钦有些失望,也不能勉强他,只得道:&ldo;那以后再说吧,什么时候等你方便了,让嘉树和她碰个头也好。&rdo;放下电话她就去门前等着,风吹过来,吹起她鬓角的头发,纷纷乱乱落在嘴唇上,痒梭梭的。南葭的黄包车到了,她从车上下来,行李不多,只有一个铆钉皮箱。她穿着套装,带了顶披网纱的糙帽,隔着网子看不清脸,单看见露在外面的两片涂得亮闪闪的红唇。南钦撑着阳伞接应她,她把面纱撩了起来,精致的五官精致的妆容,她任何时候都是光彩照人的。&ldo;姐姐。&rdo;她分外欣喜,亲热地上前搂她的胳膊。她慢慢笑了,看见她穿着没有腰身的筒裙打趣她,&ldo;直上直下像只饼干桶。&rdo;姊妹两个相携进了大厅里,佣人阿妈切冰湃过的西瓜来,整整齐齐的三角形码在盘子里,上面戳着一支支牙签。南钦往前推推,&ldo;路上很热吧?&rdo;&ldo;还好。&rdo;南葭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无可奈何道:&ldo;我现在来投奔你了,我和姓金的完了,这个王八蛋,花着我的钱,还在外面轧姘头。&rdo;南钦记得良宴说过,南葭不花完那些钱不会回来,果然是的。也罢,吃一堑长一智,人能全须全尾就已经很好了。&ldo;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你在外面飘着我也每天牵挂,眼下回来了再好也没有。&rdo;她笑道,&ldo;良宴不在,我一个人怪冷清的。你来了就不要再走了,等我生孩子的时候帮把手,我心里也踏实点。&rdo;南葭问:&ldo;你婆家的人呢?你和良宴的事我也听说了,冯家不肯再接受你么?&rdo;南钦笑了笑,&ldo;他们不接受我没关系,我有良宴就够了。&rdo;南葭怜悯地望着她,&ldo;南家祖坟上一定是风水不好,我们俩的婚姻都那么不顺遂。&rdo;南钦说:&ldo;等仗打完了回老家看看吧!父亲葬在北京,我们都在楘州,逢年过节连香火都受不着,想想我们真是不孝。&rdo;又问,&ldo;你有没有想过和姐夫联系?嘉树接上来了,也在楘州呢!其实你和姐夫要是能复合,嘉树一定会很高兴。&rdo;南葭脸上笼上了阴霾,&ldo;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我做了太多错事,只怕寅初不能再原谅我了。&rdo;☆、43似乎吃过一次亏的人不会再吃第二次了,南葭坚决认定寅初不能原谅她。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在商界也算有头有脸。太太给他戴绿帽子,跟着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跑了,跑到外面玩乐了三个月,混不下去了再回来,他要是能接受,大概会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