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李家江山还能延续几十年。
失败,那就把所下人拖下泥潭,为皇族子孙报仇。
越理解李昭,周都督越觉得齿冷——他不在江州,始终对朝廷抱有期望、希望小皇帝能够铲除奸宦重振朝纲的周刺史怎么可能守得住江州?
儿子不用说,什么事都听周刺史的。
大郎没主意,三郎没经过事,观音奴还那么小……
寒风夹着雪花扑在脸上,冷得入骨,周都督顾不上冷,接连甩出几个鞭花,催促兵卒赶路。
这几千江州兵是他带出来的精锐,也是最忠心于他的亲兵。
他不怕李昭在自己南下的路上设埋伏,就怕江州那头……
周都督脸色阴沉如水。
如果李昭真的对观音奴他们几个下手,他周麟就带兵杀回长安,当着李昭的面屠尽李家子孙!
三娘的死让周都督明白,一个人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上天入地,再找不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有比她更漂亮的,更温顺的,更贤惠的,但终究不是她。
他不管什么江山社稷,谁动他的心肝宝贝,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裴望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出周都督脸上的惊愕悚然。
都督在后怕!
江州兵们也能感觉到都督话音里的沉重,知道事态紧急,不敢耽搁,拨转马头,箭一般飞驰进茫茫风雪中。
周都督没有回头。
在他身后不远处,雪夜下的帝都长安像每一个寻常的夜晚那样静静矗立,高大坚固的城墙如几条蛰伏的巨大游龙,威严肃穆,沉默地拱卫着入夜后依旧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城。
此时,那场举世震惊、足以撼动天下局势的酒宴才刚刚拉开序幕。
……
鄂州。
一夜北风呼啸,仍然吹不散风中隐隐约约的欢快歌声,帐篷外火光影影绰绰,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几声流里流气的窃笑。
后半夜,屏风后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
帐篷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傍晚阿青他们堆的雕塑旁停留了片刻,又迅疾分开。
他们都特意穿上软底靴鞋,蹑手蹑脚走路,动作很小心,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帐篷里,盘腿而坐的卷发少年遽然睁开双眼,似黑暗中逡巡领地的兽类,深邃眼眸迸射出两道冷冽的寒光。
不等那几个人影靠近帐篷,埋伏已久的怀朗、阿青几人猛地扑出藏身之地,在人影反应过来准备拔刀之前按住他们,捆了手脚,丢到雪地里。
人影们剧烈挣扎,但嘴巴被塞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继续徒劳地扭动,试图挣开绳索。
怀朗、阿青和几名护卫不轻不重踢了雪地上的人几脚,咧嘴一笑,燃起火把,扯下几个鬼祟之人脸上罩的黑布。
“哈!”
火光映出几张熟悉的脸孔。
怀朗自然认得对方,笑了声,转身回帐篷,隔着帐帘,压低声音道:“郞主,人抓住了。”
听到外面动静时,周嘉行已经站起身,闻言嗯了声,转到屏风后。
帐篷里黑黢黢的,唯一的床榻上有几道潋滟的宝光浮动——那是九宁头上绑发辫的镶嵌宝石丝绦和胸前戴的珠璎珞在静夜中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她抱着一块棉布制成的软枕侧身而睡,乌黑的发辫散了半边床榻。卷翘的浓密睫毛似乎在轻轻颤动,粉面桃腮,黑暗中肌肤如月下的新雪,散发出洁白光晕,嘴角微微上翘,平时不笑的时候也给人眉眼含笑、明丽灵动的感觉,这会儿睡颜恬静,睡得很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