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他们也常在行军用兵的策略上产生分歧。兄长温和保守,而他冒险激进。灯火阑珊处,兄长叹他不惜自身,他说他从小学到的便是如果不能每一次都以命相搏,那么这条命留下来也无用。
兄长却说,那是因为父亲想要他做沈家、做玄策军中最锋利的刀,可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成为一把刀,希望他做一个活生生的、能够被珍重的人。
兄长说,哪怕他隻比他早出生一刻,也是他的兄长,长兄如父,他必须听他的话。
记忆里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最后浮现在眼前的,是五月里那个雨夜。
那一战之前,他与兄长已有多日未见,前线战事紧锣密鼓,他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奔走在各自的战场。当时分别的前一夜,他向兄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这一战,由他代替兄长披甲上阵。久战兵钝,他们已无精力再消耗下去,他想以身为饵,歼灭北羯最难缠的那支骑兵队,一次扭转战局。
兄长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他们在分歧中不欢而散。再次相遇,是他冒着大雨千里奔赴战场,在尸山血海里亲手找到兄长的尸首。
那个雨夜,他失去了兄长,也失去了做一个活生生的、被珍重的人的资格。
当他再次决定以身为饵,他已是玄策军说一不二的少将军,再无人与他并肩而立,对他说:不许。
……
元策慢慢睁开眼,长长沉出一口气,低下头再次看向书案上那枚玉佩。
这样的兄长,这样一个连兄长身后事都要守护的姑娘,已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这其中掺了假。这枚玉佩的主人就是裴雪青。
那么假的那个只能是姜稚衣。
可为何姜稚衣发自肺腑地认定自己三年前拿着这枚玉佩与兄长私定了终身,还苦苦等候他三年之久?
发自肺腑的认定……
元策反覆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穆新鸿心急忙慌进了书房:“少将军,出大事了!”
元策抬起眼来:“她醒了?”
今日离府去水榭之前,他曾嘱托他们务必稳住姜稚衣,倘若姜稚衣中途醒来,就算说他死了,都别说他去见裴雪青了。
“不,不是,是李先生发现,郡主两月前的医案上曾记载,那次在城郊遭遇山贼之后,郡主不光受了皮外伤,还在后脑杓磕了一个包,李先生判断郡主的血瘀之症就来自这里……”
元策脸色严肃起来。
“您先别着急担心郡主,”穆新鸿连忙打住元策,“据卑职与李先生方才商讨,您现在要担心的,可能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