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语塞,只能连声让她坚持着,不要睡过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语气中那隐约的恳求。
他是真盼着她能活下去的。
乔虞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处的压抑感缓解了一些:“皇上……谢德仪……”
皇帝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关节处都有些泛白:“朕知道。”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忽然想到了什么,“朕、朕再留着她几月。”
他不能让谢氏去打扰她。
如果谢氏所说为假,那么他和虞儿会到如今这境地都是她的罪过,合该万死:若她所说为真,那么既然虞儿要离开这个世界,她又凭什么安然地继续活着呢。
闻言,乔虞面上紧绷的神情缓缓舒展开来,唇边安详满足的笑意带起的脸颊处的梨涡,霞光荡漾,一如初见时的明粲干净,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吃力地反握住他的手:“你、你和乖宝……都要好、好好的。”
那双令他钟情难舍的明眸中,灵气氤氲的光芒逐渐散开,天下最美的景色在他眼中一点点失去光彩,化作一片荒芜的黑寂,最终连那抹黑暗都看不见了。
“主子?主子!——”
皇帝蓦地僵住了身形,有些茫然。
南书撕心裂肺的哭嚷声在他耳边渐行渐远,仿佛被一道特殊的屏障隔绝在外,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
现在就只有他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的一章可以理解为后续,也可以说是皇帝的个人番外~
敬请期待啦么么^3^
第225章番外·昭成帝
春雨夜寒,星辰寥落。
夜幕下的皇宫依旧辉煌巍峨,黄瓦红墙,紫柱金梁,处处透着庄严持重,令人望而生畏。
在太宸宫外,步履匆匆的声响打破了几乎引人窒息的寂静。
守在门外的张忠乍见着来人,神色一凛,忙不迭地迎上去:“哟,太子殿下,这都入夜了,您怎么来了?”
景谌睨了他一眼:“怎么?孤来不得不成?”
张忠笑呵呵地道:“您这哪儿的话,只是这夜深露重的,奴才担心您受寒,不如奴才先着人为您上碗热茶吧?”
“不用麻烦了,”景谌直接道,“孤要求见父皇,劳张公公前去通报一声。”
“不敢,不敢。”张忠面露为难之色,若是旁人,只一句怕惊扰皇上休息就能打发走了,偏偏眼前这位是太子殿下,还是深受皇上喜爱的太子,他哪敢推辞。
所幸昭成帝还未歇下,正在桌前看书,听张忠禀说是太子来了,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出声:“让他进来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昭成帝抬眸看过去,比起以往的朝气蓬勃,刚刚年过二十五岁的太子殿下身形消瘦了许多,俊秀的面容上稚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刀锋般的棱角锐气,也蓄起了胡子,更显得稳重而成熟,乍看过去,与他从小看到大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截然不同。
“你这么晚要见朕,有什么事?”
“父皇,儿臣是为着六哥的事儿来的。”景谌道,“听说您有意召六哥回京?”
六皇子在两年前就被昭成帝下旨派往西北边疆驻守,因着陆家牵涉进了先前二皇子的谋逆,故而武安侯的军权自然也慢慢被收整了回来,早就被召回京城,安享晚年了。
原本朝中的武官们磨刀霍霍,没成想皇上最后却定了六皇子前去,不少人便在心中揣测皇上这一手或许是防着太子。
昭成帝隐隐皱了皱眉:“你从哪儿听说的?”
景谌坦然相告:“儿臣在内阁中看到了草拟的旨意。”
“既然你看到了,还多此一举来问朕做什么?”昭成帝平淡地说,“怎么?有危机感了?”
外臣不知道的是,当年派六皇子去西北,一开始便是太子的主意。昭成帝那时候还道:“你就不担心放养个手掌军权的封疆大吏出来?”
景谌只道:“放在二哥身上或许可能,六哥做不到的。”
确实,六皇子的性子严肃规矩,虽然也称得上善谋冷静,但那根窍天然便是用在朝政上的,而军营里,需要的是绝对的善武善谋。
他提议将六皇子派去,为着就是镇压因武安侯被迫交还兵权而军心浮躁的西北大军。对于忠诚于陆靖的大军来说,六皇子无疑是皇权的代表,不但不可能轻易归服,反而充满了敌意。
在知道给自家母妃下毒的实际上是贤妃之后,太子对这个素来亲近的六哥一点没留手。
“倒不是。”景谌微微笑道,“儿臣只是觉得,六哥镇守西北多年,此次回京不如就此留下吧?可怜六嫂守着侄子侄女们留在京中多年都看不见六哥的人影,也该让六哥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