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侧红着眼眶地南竹见齐太医进来,在露出来的手腕上放了块帕子,齐太医便将手指放上去,细细观察脉象。
良久,他面色肃然,道:“娘娘之前身体里的毒怎么反倒更重了?我之前开的药娘娘可喝了?”
夏槐神态焦灼,拢着眉,颇为不安:“主子喝了几天您的药,觉得身上并未有什么不适,便不再让人去抓药了。”
“齐太医,我家主子中的可还是原来的那种毒?”南竹忧心忡忡地插嘴问道。
“是,但药量却比先前重了许多。”齐太医语意凝重道,“臣去开些解毒调养的药方,先将娘娘身上的毒止住才最要紧。”
“奴婢领着您去,”夏槐捻着绣帕擦擦眼角泛起的眼水,强定下神,“齐太医这边请。”
等齐太医写完药方,交给药使去尽快抓药熬药,正要离开时,夏槐轻声喊住了他:“齐太医,有关主子身上的毒,奴婢有些话得嘱咐您。”
齐太医动作一顿:“姑娘请说。”
夏槐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半月前您已经诊出‘弱柳’一事,奴婢希望您等会不要对皇上提及。”
“那怎么行?”齐太医一口否决,“这是欺君大罪。”
“齐太医,您是奉皇上的命为主子调养身子的,您只说上回是主子吃错东西闹肚子疼才想着传您过来看看,皇上不会起疑的。”
齐太医细忖半晌,摇摇头:“不行,我之前开的药方,太医院都是有记载的,如何能作假?”
“您之前开的药方不过是以温补为主,那时候您还不知这是‘弱柳’,便是解毒的,也是药不对症,您只要说那时诊断主子有食物相克之兆,旁人也说不出不是来。”夏槐柔声缓缓说着。
齐太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苦笑道:“怪不得乔嫔娘娘之后称说不必再开‘弱柳’的解药了。”
“齐太医无需忧心。”夏槐安抚道,“这半月主子请过两次平安脉,轮值的太医都未说什么,就算皇上要责怪太医办事不利或者有心欺瞒,也不会计较到您头上来。”
她目光柔和中带着些许肯定:“您是皇上派来的,说明皇上对您有信任,自是与他们不同。”
“况且,我家主子也会为您说情。齐太医,您只要稍稍藏住几句话,便可高枕无忧,什么都不必担心。”
齐太医闻言不禁怔然:“乔嫔、乔嫔娘娘醒了?难不成,是本就没中毒?”说完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脉象上来看,确实是中了‘弱柳’啊。”
说到这儿,夏槐面上也有隐忧,虽说主子说了不要紧,但到底是中了毒,伤了元气,哪能那么容易恢复呢?
她不由得出声问他:“齐太医,依您看,主子的脉象看着可严重?”
齐太医这会儿思绪混乱,随口答道:“虽说不致命,当伤身是肯定的。”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不对,既然乔嫔都已经心悸昏迷了,说明毒性已入肺腑才引发重症,可但从脉象上推断,不该有这么严重才是啊。
他倏地抬头,话还没出口,就听外头乱了起来。
夏槐一惊:“是皇上来了。”她匆忙对齐太医道,,“齐太医,咱们已经瞒了皇上半个月了,不差这么一会儿。说到底,只皇上不问,您也就只是瞒,说不上欺。”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
皇帝下了坐撵,无视两旁跪请问安的宫人,携一身冷意,大步朝里走去,飞扬的袍角在空中划出凛冽的风响,引得底下人越发的瑟缩屏气。
他走得太快,身后魏十全和张忠也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小跑着跟上。
内室侍候的宫女见皇帝匆匆而来,齐下拜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帝不耐地一挥手,示意众人都起来:“乔嫔呢?”
夏槐福身恭敬答道:“回皇上,主子正昏迷着,还未苏醒。”
皇帝皱眉,边往前走去,边冷声道:“太医来了么?”
“回皇上,齐太医刚珍完脉,已经让人去取药了。”
正说着,南书南竹上前将床帏纱帐撩开挂好,皇帝不理会宫人搬来的杌凳,直接大步落在窗前的脚踏上,顺势就坐到了床边。
乔虞墨发散在枕边,衬映着苍白的笑脸愈加不见血色,明眸紧闭,纤密的眼睫无力地撘拢着,在眼底留下了两点黯然的阴影。往日活泼醉人的梨涡不见了踪影,薄嫩淡粉的唇宛如是飘落到面上的一抹桃花瓣,美好中透着一种仿佛是春色落幕般妍丽明媚。
皇帝从未见过她虚弱沉静的模样,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细致的打量着她的五官,记忆中,每次想到她,出现在脑海中的总是那张比之初升朝晖都不逊色的熠熠笑靥,万千珠玉都不能及的璨璨明眸,还有梨涡盛开时的柔媚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