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笑声低沉闷哑,正好抵在她的颈窝处,喷洒的温暖气息搅得她一侧肩颈都是酥酥麻麻的。
“是。”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而后皇帝将她背后的迎枕拨开,动作轻柔地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安稳地平躺下来,又替她盖好被褥,正要缩回手,被乔虞一把抓住了。
她弱弱地出声问:“皇上你要走了么?”
皇帝温言道:“虞儿怕了?”
“没有,”她摇摇头否认,“妾、我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皇帝眸光一动,笑意加深:“你身上毒素未褪,该多安神休息。虞儿,你现在能立马睡着了,明天朕就送个惊喜给你。”
“真的?”乔虞高兴地笑弯了眼,而后乖乖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被窝里,“那我睡了。”
她确实消耗了不少精力,虽然没表面上严重,但那些毒终究是进了身体里的,多少有些损害。醒来又同皇帝这么情感迸发一场,身心俱疲,本是做做样子,没成想眼睛一闭上,就真睡了过去。
皇帝见她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便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夏槐几人嘱咐了句“好好照顾你家主子”,随后才迈步离开。
张忠已然从瑶华宫传完话回来了,见他从内室出来,忙上前恭声道:“皇上。”
皇帝大步乘上坐撵,侧身靠坐着,淡淡出声:“你见到简贵妃了?”
“这……”张忠犹豫着弯腰回道,“贵妃娘娘月子中不便出门,奴才只在门外传了您的口谕,是娘娘身边陶嬷嬷领的旨意。”
皇帝应了一声,又问:“瑶华宫就没什么客人?”
“奴才去的时候,倒未见有访客。”
“罢了,”皇帝沉吟道,“张忠,朕记得翊坤宫还空着?”
张忠愣了愣,当即俯身应道:“是的,皇上。”
“正好,你领人把宫殿上下都收拾出来,赶着些,等乔嫔身子好了,就搬过去。”皇帝停顿了会儿,拧眉道,“把宫名换了吧,改名为‘灵犀’。”
翊坤,这名头也太大了些。他只是念着那宫离太宸宫近些,可没打算让她戳皇后眼睛去。
张忠拂尘微扬,垂首道:“是,奴才遵命。”转而略有些迟疑,“皇上,这乔嫔娘娘……是住正殿还是侧殿?”
皇帝沉默一瞬:“都收拾出来吧,先让她住侧殿。”下旨让她移宫已是过了,总不能真把她抬到风口浪尖上。
“是。”张忠恭敬应道,暗自感叹,这人福运来了,真的是赶都赶不走。乔嫔中了一回毒,却因祸得福,得了灵犀宫,瞧皇上的意思,怕是只等乔嫔位分一到,就让她迁进正殿了。
从前太宸宫东西两侧,承乾翊坤二宫。先帝为了美人将“承乾”改为“关雎”,日日不离,明知道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离世后留下唯一一道遗旨却不是给哪个亲生儿送份庇佑,而是要求昭成帝封存关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也不可移动宫中陈设摆件丝毫,可见情意至深。
如今皇上又将“翊坤”改为“灵犀”,送给乔嫔娘娘居住,倒是不知这位的结局如何了。
皇帝到底比先帝更重章程,写好了旨意,也没直接颁到明瑟阁去,而是转了个道,让人先送至坤宁宫,呈皇后凤印批阅。不过他亲题的“灵犀”二字已经传去内宫局制作匾额了,所以…也就是单纯走个流程,给皇后份脸面罢了。
这事旁人不清楚,皇后本人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好不容易忍着怒意将皇帝派来的人打发了,皇后凝视着桌上的旨意,一甩袖就见旁边的茶碗掀翻在地上:“啪——”
“简直是、放肆!”几个字从哽住的喉咙里挤出来,她柳眉倒竖,描绘得精致端丽的面容没了平日的雍容矜贵,美眸盛满了簇簇怒气燃起的火焰。
“主子,您先消消气。”林嬷嬷婉言劝慰,示意素枝素叶将桌上的谕旨收起来,免得皇后一气之下不小心毁了,那可是大罪。
“皇上把宫殿名改了,可见也是觉着乔嫔担不起‘翊坤’二字的。”
“然后呢?”皇后语气冰冷,“先帝那会儿不也意思意思着改了承乾宫的名,耽误关雎宫的那位封皇贵妃了么?”
“诶哟主子,那位可不能随便提及啊。”林嬷嬷慌忙地探身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而后关上了宫门,转身见皇后面色难看,隐有厉色,柔声道,“就不说乔嫔拍马也及不上那位,就是咱们皇上也不比先帝,不然,皇上也不会对那位如此厌弃避讳了。”
堂堂百世谢家,如今门第衰落、人才凋零的连朝堂都踏不进。当年先帝厌弃夏家也就不让夏氏子弟任职,更多的是用斥责夏贵妃来让夏家颜面扫地,那几年,夏氏女儿有剃发出家的,有被休弃投缳的,嫁于成王为侍妾的贤妃已经是里头最幸运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