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韫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情绪来,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你这话可是真心的?”
“当然。”乔虞肯定道,看着她的目光分外柔和,“我知道你不一定信我,我也没有非要命令你如何行事的意思。”
“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涉及皇家子嗣的事情何其重大,无论谁贸贸然掺和进去都难以脱身。你说得对,你是怡景宫的人,本就半只脚踩在泥潭里了,如今你想把自己摘出来,只能求旁人把你拉出来。”
她一边端详着乔韫的神色转换,一边缓缓婉劝道,“后宫中有这本事的总不过就那几个人,太后从来都是站在皇后那边,鲜少插手后宫之事;简贵妃自生产后沉寂了不少,再说许知薇已经是她颇为信任的左膀右臂,你若去投靠她,岂不是还要对许常在俯首帖耳?”
“所以我才说,皇后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乔韫的沉思被一个“我们”唤回神,这是个意义特殊的词,仿佛一瞬间就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纵使她跟乔虞一直是面和心不合,可听她这么徐徐剖释,乔韫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问题。
她跟乔虞是同性姐妹,关系比之嘉婕妤更加亲密。就如同乔虞所言,但凡她们俩谁犯了错,另一个人即使有办法脱责,却也得一同背上品行不端的名头。
名声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在皇家却可以说是立身之本。
她们之间的这根利益绑带,反倒比那虚无的情分更让乔韫信赖。同时,她也觉着乔虞应该比自己更加忌惮,毕竟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乔韫沉吟不语,乔虞也不催她,由着她思索考虑。良久,她才抬起头来,视线定定地看向乔虞:“就依你说的,我会去面见皇后。”
乔虞笑弯了眼,好心提醒她:“最好尽快去吧,万一嘉婕妤真的小产,你就得担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了。”
乔韫犹豫着点了点头,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乔虞体贴地将她送到门口,目送着她走出灵犀宫。
夏槐守在门口多少听见了一些,走至乔虞身侧,轻声道:“乔贵人此次来找您,怕不止是来问您要个主意的。”
“我知道。”乔虞淡淡一笑,抬眸眺望向宫门,直到乔韫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也未收回。
她还是那句话,乔韫并不善于伪装。
……
乔韫从灵犀宫离开,没有直接转道去坤宁宫。自然打算按照乔虞所说的去做,那么当下就不能将她牵扯进来。
乔虞的一番话,确实令乔韫十分心动。除了有宋婉仪的例子在前,乔韫思及,自宋婉仪有孕不能侍奉皇上,乔虞的势头愈来愈盛,近一月单从侍寝天数来看,便是简贵妃也不及她,这般盛宠,难道皇后就一点不在意么?
她恍然忆起初入宫时自己的打算,才意识到她将自己桎梏在对乔虞的嫉恨中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本不仅是为了跟乔虞较劲才费尽心思进宫。
她是向往着后宫的至高之位,是为了手掌权势,成为乔家众人的倚靠和骄傲。
她想证明,嫡庶出身没有丝毫意义,即使她是庶出,照样能凭借自己的聪慧筹谋,踩着那些所谓的大家嫡女,坐上所有女人都昼想夜梦的尊贵位置。
乔韫越发坚定了心神,在三日后,去坤宁宫请安时,等其余妃嫔都离开了,才面色惴惴地将此事私下告知了皇后。
听完她的话,皇后心头自是一阵惊涛骇浪,嘉婕妤中毒诊脉的时候她也在场,因此实际上,她早就有这孩子生不下来的心理准备。令皇后心惊不安的是,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若是早知道嘉婕妤快流产了,她这几日就该先在太后那儿给自己建个台阶,不然前脚刚被夸治宫有方,后脚就传出有人不仅中毒连皇嗣也跟着受害了……
这不是等着颜面扫地么?
乔韫见皇后脸色紧绷,眉眼间显出几分冷厉怒意,不紧不慢地垂目恭敬道:“妾原本不想惊扰皇后娘娘,只是昨日,妾偶然间听闻嘉婕妤似乎提及了宋婉仪及其腹中的龙胎……妾唯恐这其中另有隐情,牵连甚大,这才急忙来禀报皇后娘娘。”
“你做的很好。”皇后勉强压下心头怒气,沉声对她说,“你还听见了什么?”
乔韫语意惶恐:“嘉婕妤困于正殿,便是妾去请安时也不露脸,只是隔着屏风才偶尔说两句话,因而再多,妾是真的不知情。”她低着头,小声道,“只是……妾斗胆,心中也暗自有所揣测,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皱起了眉:“你说。”
“宋婉仪在娘娘您的庇护下,嘉婕妤便是有心,也不可能害到她们母子。因此,妾猜测,会不会与之前宫里盛传的谣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