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韫恍然:“你说得对。”心头紧压的一颗大石挪开后,她沉郁的神情才焕发出松快的神采,眸中透着几分复杂,“这次…多谢你了。”
乔虞唇边勾起一抹柔柔的笑,如清风拂面:“你不必介怀。我们本就是一脉同宗,共荣共辱,你过得好,我也能放心些。”
乔韫一时捉摸不透她话里的真假,讪讪笑了两声,又思及她方才说昨夜皇上发怒的事情,便开口温言宽慰了她几句,而后才起身告退,还客气得不让她相送。
乔虞也就依言坐了回去,笑盈盈地目送着她离开。
……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皇帝在前两日就封笔封玺,难得悠闲起来,经常去慈宁宫陪伴太后,一时‘诚孝’之名传遍外朝内宫。
嫔妃们自然也蜂拥而至,慈宁宫中热闹非凡,配上门檐走廊处处可见的红绸灯笼,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来。
乔虞虽跟着去了一回,但也不过就沉默地听着太后和皇后两人你来我往、娓娓而谈,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关系多好似的。以往有简贵妃在,好歹插上话,太后也不会拂她的面子。
现在倒好,贤妃恬然不语;容妃微笑颔首;蒋贵嫔受了简贵妃冷待之后郁郁不吭声,只不时往许知薇那扔个眼刀;柳贵嫔小产抱病;也唯有陆婕妤是个性子活泼的,天真直率地冒出几句话,不着痕迹地捧着皇后,才引得太后和皇后回以几句调笑,比起她来,虽是皇后的人却说话干巴巴的杨容华也只得收了声,被动地附和起陆婕妤来。
至于其他的低位妃嫔,倒也有胆子大的,想博太后青睐,殷切孺慕地说了一番恭维的话,太后笑笑夸了她一声‘懂事’,便转过头,再未理她。
那位嫔妃却是喜不自胜,乐滋滋地坐下,十分享受地接收着周围羡慕妒忌的目光。
乔虞在旁冷眼看着,觉得还挺好笑,做个背景板还能分出三六九等来,没见太后眼中只看得见皇后么?
听说皇后的父亲还是从另一旁系族中过继来的,与太后可谓是同宗却不同族,皇后一家刚入京的时候,正是太后最落寞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两家在危难时刻,才合而杀敌,如今风平浪静甚至如日中天,理当有所嫌隙才是。
可太后瞧着,倒仿佛将皇后当亲侄女般看待。令乔虞不由好奇,也不知当年元孝皇后还在世的时候,与她关系如何?
之后皇帝过来了,又是一阵关怀寒暄。乔虞垂首坐着,无聊地把玩着袖口处镶的雪狸绒,皇宫的做工手艺就是精湛,她稍稍用力一拔,才揪出几根毛来。
皇帝谈笑间,一个错眼,余光就瞄见了低着头的乔虞,只见窄袖中露出一小截手指,青葱可爱,玩耍似地绕着圈,仔细一看才瞧见指缝间细细的绒毛。
他手虚握着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才将不自觉显露的笑意掩饰过去,身旁皇后见了忧心询问道:“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皇帝动作自然的放下手,温和回道:“无事,皇后不必挂心。”
太后也笑道:“这好不容易一年到头,你才有了几天休息日子,皇帝也该顾着身子康健,快快活活地过一个好年,也图个吉利的兆头。”
皇帝颔首,笑着回:“母后说的是。”
正说着,守门的小太监掀开了帘拢,恭敬通禀道是大公主求见。
太后当即开怀道:“快让大公主进来。”
众人跟着看去,大公主灵俏地走近来,对着上首屈膝行礼:“澜儿拜见父皇,拜见皇祖母和母后。”
“起来吧,”皇帝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皇后也柔声说:“你父皇说的是,澜儿只管自在点便是了。”
大公主灿烂一笑,谢过恩典后,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扭了脚腕,她下意识尖叫一声,顺着惯性往一旁倒去。
“公主小心。”一道身影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着急关切道,“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大公主差点摔倒,众人都是一惊,看见她安然无事才松了口气,而后便相继转过视线想看看是谁眼疾手快救了大公主。
“曹芳仪?”
不知是谁唤出声来,乔虞怔了怔,随即抬眸往上首看去,目光敏锐地捕捉到皇后唇边笑意僵硬了一瞬。
正逢喜庆的日子,饶是以柔弱病美人形象示人的曹芳仪也特意换了绯色流云织锦妆花袄裙,配上双层罗纱对襟长衣,乌黑的朝云髻上的缠花翠珠碧落玉簪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在周边几点芍药花的点缀下,越发清新出尘。举手投足间,柔桡轻曼,翩然惊鸿,仿若春日枝头最娇嫩的一抹花蕊,在凌冽在风到她面前都不由放柔了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