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格林纳达是里根心上的一颗瘤子,不割掉它,他是不会睡安稳觉的,但他找不到手术刀。当今世界,战争借口往往比战争本身还重要,特别是对美国这样的国家而言。毕晓普被杀,格林纳达一片风雨飘摇,里根笑了,手里出现了一柄锋利的手术刀。
▲里根的借口是&ldo;保护侨民&rdo;,可那里的美国人不但没有受到威胁,反而被古巴军队保护起来了呀。
●卡斯特罗的做法多么象一个孩子啊。你从这个举动中难道看不出他内心的虚弱、不安和恐惧吗?我搧了你一日光,却赶紧讨好般地抚摸你的脸颊,是不是为了更重更漂亮地再搧一下呢?
里根却不是孩子。确切地说,美国不是孩子。山姆大叔决定动手了。你别小看那个爱吃糖豆、爱看连环画的总统。在这样严峻的时刻里他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他亲自作出了入侵的决定,迅速得近乎草率。他工作起来历来是迅速的,每次召开&ldo;工作班子会议&rdo;,舒尔茨、温伯格、布什等决定美国命运的人都是自始至终呆在他的办公桌前。有人攻击他童心未抿,想省出时间去玩,可真的能省出时间去玩又有什么不好?你能吗?可是这一次入侵行动实在至关重要,是不是决定得仓促了一些呢?军方高级领导人表示忧虑:&ldo;我们甚至没有格林纳达地图&rdo;。里根说:&ldo;那是个旅游胜地,有张导游图就行了。&rdo;后来,美军果然是靠导游图攻占格林纳达的。另一位高级助手说:&ldo;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对世界上最弱小的国家动用武力,可能会招致严苛的政治反应。&rdo;里根用坚定的口气说:&ldo;我知道后果如何。我个人愿意承担任何后果!&rdo;更有人警告他:&ldo;那是一个小岛。却是一个大丛林。&rdo;后面的话不说自明了:美国人对于丛林是有着痛苦记忆的,而对手又是打遍天下的古巴人,万一久攻不下,&ldo;第二个越南&rdo;的苦果谁来吞食?有几个总统就是在越南问题上栽了跟头的。里根说:&ldo;里根就是里根!&rdo;潜台词也不用说了:我不是肯尼迪,不是约翰逊,更不是种花生的卡特。十月二十四日深夜,开往黎巴嫩的特谴舰队突然锋芒一转,直指格林纳达。
▲十月二十三日,也是深夜,卡斯特罗床头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不祥的铃声带来了不祥的消息。一个与美国。关系密切的东加勒比国家的领导人向他透露:美国即将进攻石榴岛。
●有感于古巴的威胁日益逼人,有几个加勒比国家曾主动要求美国出兵。向古巴通风报信的正是这几个国家中的一个。当这样一个小国的领导人是多么难而又可悲啊。他恨卡斯特罗,却又不能不巴结他;邀请别人来打他,却事先叫他作好准备。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生活在夹缝中的弱者,战战兢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害怕失去什么,也不敢得到什么。
▲卡斯特罗大吃一惊,象是看见太阳从西边冒出来。美国佬不是纸的吗?怎么玩起真格的来了?后来有人说,整整一夜,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拿起笔签署一个文件时,手竟哆嗦得写不下去。这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如果这种说法是真的话。第二天凌晨,他亲自给里根发了一封紧急电报。电报中,他愤怒地谴责格林纳达的军事政变,指出毕晓普的被杀是残忍的,不能接受的。他希望与华盛顿保持不断的接触,并以最大的努力避免误解和冲突。
●我想冷笑,竟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ldo;英雄&rdo;也有气短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做出这种事他该是多么痛苦,我甚至都要同情他了。他亲自致电那个被他糟踏得一塌糊涂的人,已是一耻,又指着鼻子骂自己,耻辱就更大了,可他全都吞了下去,是含着泪水吞的吧?他好苦啊。在这封电报中,我只看到了两个字:卑躬。
▲美国人的复电来了,同意卡斯特罗的建议。
●在拟复电的同时,特遣舰队象狂飘一般地席卷了东加勒比。猛虎大摇大摆蹒跚而来,它的钢爪已经在咚咚地敲门了,在这种时刻你丢给它一块骨头,它根本不屑一顾了。它需要的是房中的东西。
▲其实,当美国的复电飞到哈瓦那的时候,美国突击队员的皮靴已经踏上石榴岛九十分钟了。卡斯特罗气得大骂美国佬:&ldo;杨基(娅nkee)骗我!&rdo;
●没有人骗他,他自己骗自己。他拾起一块砖头去砸别人,却失手砸了自己的头。
▲武装部队首脑、他的弟弟劳尔&iddot;卡斯特罗来请示他:是否需要派人增援格林纳达?他叹了一口气,说:&ldo;不,没有必要。美国人太强大了。&rdo;
●哦,这位大人物方寸已乱,要不他就是另有图谋。二十多年来,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全是&ldo;强大的古巴&rdo;,怎么今天把这个鼓舞人心的形容词送给了仇敌?
▲劳尔问他:&ldo;我们能做些什么?&rdo;他说:&ldo;我们除了把古巴变成美国征服不了的堡垒以外,没有别的选择。&rdo;劳尔又问:&ldo;那些在石榴岛上的人呢?&rdo;他用双手撕扯着头发说:&ldo;那是一个又小又狭窄的岛,实际上不可能有退路。&rdo;
●他不是孟豪森,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能够把自己从沼泽里拔出来。曾经赋予他力量的雄心现在赋予他的是折磨了。以前,美国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可今天他突然发现美国已从想象中走出来,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一直俯视那个人,现在却被那人所俯视。他惶惑了,是不是也退缩了呢?二十年前,一个说句话就能令世界爆炸的人在他的土地上退缩过,那一幕莫非就要颠倒重演?他对弟弟说的那些话,一定象刀子一样割他的心吧?那份凄凉,那份无奈,一点不漏地让我体会到了,还体会到了一种不驯服。他怎能驯服?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