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元殿。
顾珩端坐在御案后,猛地咳嗽起来,手里的毛笔跟着一震,墨汁顺着笔尖滴落下来,在折子上洇开成一团黑乎乎的墨迹。
钱三赶紧把茶杯送到他的嘴边,满眼担忧,“陛下,您还没有大好,还是回寝殿歇息吧!太医说了,您这是寒气入体,得多加养息。江山社稷系陛下一身,定要保重龙体,才是万民之福啊!”
顾珩没有理会,皱着眉看向被墨迹晕染的折子。
钱三在心里重重一叹,连忙拿出干净的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一点点吸着墨。
“大长公主殿下到!”门外突然传来小内侍高扬的禀报声。
姑母来了?
顾珩一顿,对着钱三道:“领姑母去后面的暖阁。”
暖阁里,顾岚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侄儿,见他脸色苍白,眉目沉郁,开口问:“听说陛下病得颇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医怎么说?”
顾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钱三咚的一下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大长公主殿下,求您劝劝陛下吧!陛下如今还病着就这么日夜操劳,以后要是留下病根可怎么办?”
关键是他也不肯好好吃药,夜里有时整宿都不睡只一遍遍翻看林娘子之前写给他的信,这样下去身体是要被拖垮的!
也不知林娘子生辰那日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回来后便这样日渐消沉,黯然神伤……
顾岚大概猜到些什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是和勇毅侯的外孙女有关?”
上元宫宴那日她也在场,如果那个有孕的女子真是勇毅侯的外孙女,就那日的情形来看她和侄儿闹别扭也说得过去。
顾珩眉心轻皱,眼底带着一缕诧异。
钱三更夸张一些,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出双手捂住了嘴,满脸惊骇。
顾珩不满地觑了他一眼。
钱三心里一颤,心虚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埋到肚子里。
顾岚眼明心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猜对了!
顾珩也知掩盖不住了,伸手揉了揉眉心,声线带着一丝颓然:“姑母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以为自己把姝音保护得很好……
顾岚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才老神在在地说:“你忘了我在平兴的时候有见过她?”
想到在平兴时与姝音相处的点滴,顾珩的心不由绞痛起来。
顾岚观他神色不对,竟隐隐带了一些悲凉,不解追问:“你们俩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准备什么时候接她进宫?那个孩子应该已经出世了吧?是男是女?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布娃娃的身份?有没有想好怎么和外面的人解释?”
这一连串的问题顾珩都回答不上来,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顾岚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宫宴的事,她跟你闹了?”
之前她就听说过勇毅侯这个外孙女是个善妒之人,如果男方是寻常人家,她也不说什么。只她侄儿乃天子,三宫六院再寻常不过,她这样闹就挺不识大体!
顾珩还是不语。钱三看不下去了,猛地磕了个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
听完后,顾岚惊诧万分,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从小由自己带大的侄儿,抖着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你竟然冒充钺儿和她来往?”
这、这不就是纯粹的欺骗、诱哄有夫之妇吗?
他怎么能做这么离谱的事!
顾岚咬着后槽牙,蓦地想到了什么:“她不会是在宫宴上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