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老妇怔了一怔,继而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尖细刺耳。“好小子,你胆子还真不小!”
“铮”地一声,裴明淮已拔剑出鞘。那剑身真如一泓秋水,冷如霜雪。剑柄上彩玉明珠宝光流动,竟似夺了天上月华。不仅祝筠看得两眼一转都不转,就连那红衣老妇,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裴明淮手中长剑,颇有惊叹之意。
“好剑,好剑……传说高祖以赤霄于大泽斩白蛇,一世伟业从此发端……”老妇喃喃道。“今日竟教我见得此剑……”
裴明淮冷笑道:“难道妖魔鬼怪也识得名剑?这柄赤霄,可是专用来斩妖的,今日我便教你好好见识一番!”
他话未落音,人已飞起,出剑快如闪电,剑尖已堪堪递到那老妇面前。老妇大惊,连忙躲闪,但裴明淮这一剑却是虚招,明着是取她面门,实则却是斩她右臂。裴明淮之一剑,是势在必得,她若不弃掉手里抓着的吕玲珑,半条手臂势必会被赤霄剑一剑斩落。
裴明淮本以为这一剑必定得手,但他一剑斩下,却发觉剑底柔软,空空如也,毫无着力之处。“哧”地一声,他长剑已斩掉老妇衣袖,吕玲珑的尸身随之向下落去。
“缩骨之术?”裴明淮吃惊之下,脱口而出。老妇嘿嘿冷笑,红衣飘动,黑暗里如一片血雾,鬼魅般自树影中向下坠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裴明淮喝了一声:“哪里逃?”一提气便飘身过去,一脚点在一根树枝之上,却已迟了一步,吕玲珑的尸身已坠入密林之中,裴明淮这一着也是行险,这山崖乃是绝壁,所幸之处是崖壁上生了不少老树,裴明淮尚有落脚之处。但他一路落下,也惊得冷汗冒出,哪里还顾得上那红衣老妇的下落,只求能落到实地为妙。只听见祝筠的声音,远远地自头顶上飘下来,似乎还带着笑意。
“裴兄,你可真是不想活了?明知道是绝壁,你还要跳!”
裴明淮正提着一口气,不敢答话,只气得一口血险些喷了出来。
过得片刻,箫音又再度传来,似断欲绝。吹的仍是一曲《凤求凰》,只是吹得千回百转,宛如断肠,与方才的缠绵宛转大不相同。裴明淮下坠之际,百忙之中仍抬头一望,山上竟又亮起了大红灯笼,鬼气森然。
他双脚总算落到实地,心还未落到实处,猛然间听到数声琴音,铮铮而响。响了数声,琴音骤断,山上七七十四九盏大红灯笼,尽数灭了。裴明淮陡然眼前一片黑暗,怔在当地,一时间竟茫然无措。
“公子!”
裴明淮听得有人唤他,一回头,奔过来的却是姜亮。姜亮手里拿着火折子,满面惶急,叫道,“我们久等你不得,真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借着火光,他看到裴明淮脸上的表情,一楞,道:“怎么……”
裴明淮黯然道:“吕姑娘死了。”
姜亮跌足道:“我早就劝玲珑不要上山,她年轻胆大,怎么劝都不听!如今,我怎的向我嫂子交待?”
裴明淮把方才情形说了一遍,却略过了祝筠在场一节。听他提到那红衣老妇,姜亮面色大变,叫道:“公子,你这遇上的,可是鬼媒婆啊!”
裴明淮道:“鬼媒婆?替鬼王说媒的?”他心里只觉得可笑之极,但见面前人人神情凝重,也不好多言。
长须老者正色道:“这位公子,鬼媒婆常常会找人传话。替她传话之人,都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暴死!”
裴明淮笑道:“哦?还有这等事?不知是何种死法?”
长须老者沉声道:“七孔流血,且流的都是黑血!老夫于医道一行,尚有薄名,对天下毒药也知之甚详,却看不出他们中的是何种毒药!若不是血呈黑色,我连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都看不出来!”
裴明淮这才有点信了,试探着又问:“那……此次向姜兄家中传话之人……”
姜亮垂头,半日方苦笑道:“收喜贴的,是我大哥。他……他已经……”
裴明淮笑道:“在下也见了那鬼媒婆,也会性命不保了?”
见裴明淮这么说,长须老者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道:“还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裴明淮道:“在下裴明淮。”
老者道:“老朽秦苦。”
裴明淮吃惊道:“莫不是那位号称医中圣手的秦苦?”
秦苦听他这么说,甚是得意,捻须道:“裴公子过誉了。”
裴明淮道:“却不知道秦老伯隐居在这里。”
秦苦笑道:“我老家本就在这里。江湖上飘泊多年,得了些薄名,老来也得落叶归根不是?”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自然是。”
他对这秦苦素有耳闻,医术高明是实,但为人贪财,极好享乐也是实。江湖传闻,这秦苦是一手救人,一手抓钱,若是医资不够,他是决不肯救治的,这等人,教裴明淮也难有好感。只是秦苦居然隐居在这偏僻之地,倒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