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肌肉都麻得厉害,心口更是动一动就疼。我努力转了转头,看向他:“爸妈呢?”
“听医生说你快要醒了,他们替你买饭去了。”齐弋叹了口气。“老两口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让他们提心吊胆的。”
他虽然和我说着话,但一直在低头看表,脚上的皮鞋也不由自主轻轻敲打着地面,显出着急的样子。
“齐弋,你有急事吗?”我说。
“不,不。”他口里拒绝着,只是不动。我看见他的眼下有层青影,想必是熬夜守了很久。我感到歉疚:“你太辛苦了……”
“没关系。”齐弋笑了笑,眼里露出一种我所熟悉的神色:“文初,你能明白我的不容易就好。”
这时候,他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齐弋看了一眼,赶忙接过:
“嗯……方案给他看了吗?都说了你们洽谈的对象找得不对……什么?那你去找他来……”
他背对着我,在墙边来来来回回踱步。其实我们两个人里,似乎他才是更忙的那一个,忙到永远只有空留给我一个背影,就像现在。
“先这样。”齐弋挂了电话,转身朝我看来。
他在靠墙的位置,窗户上投下的光路,像道薄雾似的屏障,将我们隔离开来。
静默之中,我能感觉到他眼里传来的等待,等待着我先把话头抛出,接着他能从容地顺势而下。我已经懂得他需要的这种默契。
“齐弋,我真的没有关系,身体觉得好了很多了,而且还有爸妈在。”我说。“你有事就走吧,耽误公司的事就不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齐弋点点头,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我晚上再来看你。”
他从容地顺着我给出的台阶,拾级而下了。
齐弋走后,我躺在床上,疲倦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床头的病床卡上记着关于自己的诊断:
过度劳累和烟酒刺激引起的冠状动脉痉挛,诱发心肌梗塞。
距此一天前,中午13:00
“郁老师!”隔壁班的张老师抱着作业匆匆走进来。“你们班课代表找你,有孩子午睡起来发烧了,人已经带去医务室了,你快去看看。”
“很严重么?”我推开椅子站起,拿起手机就往班级走。“我马上就去。”
“谁知道,说不准是水痘呢。”
临近期末,课业较为紧张,3班有个学生在月初突发了水痘,不到一星期,已经陆续十几个人回家了。剩下的小半部分学生坐在教室里孤零零的,今天学校就安排他们下午回家去了。没想到在这当口,我班级里的学生也生病了。
水痘并不是非常严重的传染病,但是在青少年beta群体之间传播很快。alpha的免疫力足以抵抗这种病毒的侵袭,omega则已经完成了疫苗的全覆盖——而对于人口基数庞大的beta群体来说,这在短期之内无法实现。
冬末春初时,耶弥最忙碌的就是我们这些小学的老师们。忙着期末的复习,忙着应付年终领导的检查,忙着在医院和学校间奔波,忙着联系那些患病孩子的家长。
到医务室的时候,那个孩子正躺在病床上,脸烧得通红,小小的鼻子轻轻翕动,看起来有些痛苦。旁边还有一群孩子排着队等待,空气里浮尘飘荡,嘈杂而混浊。
我不想吵醒床上的孩子,但其他学生的哭喊打闹声实在太响亮,我费了会口舌,才从校医那里确认了那孩子得的是水痘。
“快带他去医院吧,我这里忙不过来。——小心别传给别的孩子了!”校医有些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接着大声朝剩下的孩子喊:“都给我排好!一个一个来!”
学校位于市中心,门口就是条川流不息的大马路。驶进车道已经花了很多工夫,路上又偏偏堵得厉害。冬天里的人们似乎比夏日里还要不耐烦,就算车窗拉上了,还能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以及因为抢占车道而引发的对骂声。
正这样堵着,齐弋给我打来了电话。
“齐弋,怎么了?”那孩子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我压着声音说。“我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文初,今天不是爸妈要来么,他们已经到了。看样子你已经在路上了?”
“不是……”我低声回答。“齐弋,我可能抽不出空接爸妈了……”
车流在缓缓挪动,我用肩夹着电话,不知道是阳光在车窗的作用下变热了,还是我太着急了浑身衣服不知觉就湿透了,头上全是汗水。
“我班上有个孩子生病了,我在带他去医院,这时候走不开……”那个孩子似乎被吵醒了,本就烧得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为痛苦,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了我一眼:“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