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老眼昏花,手还不稳,费了半天劲刚把蜡烛点上,就又一下碰倒了,还烧着了袖子。
也许就这样被烧死也挺好的,比老死强。如果他现在就死,是不是就可以带着尚且还算美好的记忆回原来的世界了?虽然那个世界更没有什么值得记挂的地方。
杜仲愣愣的看着袖子上的火光,直到感觉到了火烧皮肤的刺痛才猛然回神,慌慌张张的伸手扑火。
还好桌子椅子也没那么容易被点燃,不然他可能就真的要被烧死。
虽然没有蜡烛,但月光从窗棂照进来也算尚且能视物。
杜仲伸出舌头舔了舔口中唯一的那颗牙齿,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进袖中,犹豫片刻才握住了袖中那面小小的铜镜。
他想照照镜子。
杜仲这两天一直克制着自己照镜子的冲动,限制着自己每天只在清晨醒来的时候照一次。但他现在突然特别想拿起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多看一次就多看一次吧,杜仲抬起手臂,把镜子送到了面前,老眼盯着镜子聚焦了片刻,才看清镜中人。
他都快有些认不得自己了,镜中那人脸皮松垮,眼皮下垂着看不清眼珠,因为没有牙齿支撑整张脸都有些变形。
眉毛已经掉光了,几缕白色毛发稀疏的贴在头皮上。杜仲看着这张脸,突然想到,其实有点像沙皮狗。
杜仲凑近镜子摸了摸脸,左右转了转头。真是难看啊。
他看着自己,突然焦躁起来,心烦意乱,便赶紧移开视线把镜子又收起来了。
天一亮就该是第三天了,他现在看着足足有八十岁了,一副垂死之态。
但他其实才多大呢?那个世界二十多年,这个世界四年,他还没活到三十岁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杜仲呜咽了一声,握拳轻捶一下桌子后,便把重心搭在桌子上,取来了顾清离留下的那只小茶杯,提起茶壶往里倒了些水,等了片刻后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这杯子的功效还是杯子本身的意义,他顿觉心平气和。
他颤巍巍的伸手推开窗子,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天发起了呆,体会着时间一点点从指尖流逝的感觉。
他就那么呆坐着,看着黑蒙蒙的天开始逐渐发亮。
待天亮了半边之后,十四早早的从地上爬起来,快速收拾好铺盖,取柴烧水手脚麻利。
打理好一切之后,他先提着食盒哒哒哒的跑到山下的小溪旁,脱了衣服和着食盒一起在岸边放好,便跳进水中。
这条溪中鱼最多最肥美也最好捕捉,不多时就叫他抓住了两条肥美的草鱼。一条今天吃,一条留到明天。
十四打开食盒掏出一把匕首,就着溪水处理起鱼肉来。
刮鳞掏内脏,他把鱼在溪水中洗净后立刻穿好衣服提起食盒又往回跑。
十四是要去饭堂的,去晚了就没得吃了。去捉鱼需要走很长的路,他又不会什么法术,只能跑快一些。
他急匆匆的刚要跑进饭堂的门,却突然被一个人影挡住,刹车不及一下撞在了那人影身上,“啪叽”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食盒和鱼肉散落一地。
挡他路的非但不道歉,还带着同伴一齐哄笑起来,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的内门亲传弟子十四嘛!”
“师……师兄。”十四看着那群比他大的少年,诺诺道。
他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自从他做了亲传之后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只好赶紧爬起来去捡食盒,想快些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那几个少年却不肯作罢,直接走过来一脚又把他的食盒踢开,嘲讽道:“你以为你做了亲传就比我们强了?也不看看你师尊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要是以往他们是绝对不敢这么说杜仲的,但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杜仲染病的事不知怎么的在灵草堂那群弟子中传开了。
十四虽然小但不是傻子,他已经从弟子们的态度中知道,他的师尊差不多是个废人了,跟着他再无前途可言。
可那又怎样?十四隔着外衣摸了摸怀里的入门心法,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么多杂役弟子中选中他,是知遇之恩啊。
他便咬着唇一声不响的又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物件,那群弟子踹一次他捡一次,到第三次的时候那群少年也觉得有些无趣了,就又走回饭堂内坐下。
十四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要瓜分他煮出来的粥,这几天一直是。
饭堂的厨娘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你来晚了。但现在灶上没人。”
这就是他又没得吃了的意思,十四便“恩”了一声哒哒哒的小跑过去。
厨娘早上只会准备一些汤多米少的稀粥,他第一次拿着鱼兴冲冲的跑去饭堂的时候就被其他弟子好一顿嘲讽,厨娘也表示没有人会特意为他煮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