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想想都会觉得可笑,自己从小读书好,爹和娘采取舍三取一的方法,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他上学,结果书是读成了,可高投入之下却是低回收,他竟然不如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的两个弟弟赚得多。
“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就寄钱过去。”
“哥,我知道你也很难,都了,连个女朋友也没有,都是这个家拖累的你。可我……”
“行了,别说这了。”
放下手机,何方顺陷入懊恼中,他是何家的长子,父亲身体不好,他理应就要起来担当全家的重任,但现在他不仅没有起到这个作用,而且还在觉得这个家拖累了自己。心里一阵阵的愧疚,说到底,还是因为没钱呀。
男人有了钱,腰才能挺得直。所以你看大街上昂挺胸的人多是事业有成的,而弯着腰的,多是被生活压垮的。
第二天上班,何方顺刚进办公室,就被通知李洋要见他。说起来,何方顺就是在李洋调来之后才一蹶不振的,而李洋压制他当然就是因为周娟。李洋显然也知道了周娟曾跟何方顺好过,他肯定会对抢先一步得手的何方顺恨之入骨了。
何方顺敲开了李洋的办公室,李洋正在打电话,打得眉飞色舞的,见到他来,压低声音说:“有人来了,回头跟你聊。”
“刘局,找我有事?”
“是呀,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李洋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这是前两天市里下来的文件,你看看。”
何方顺接来一看,原来这是份要求各机关委派干部去企业挂职的文件,他心里一惊,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东方市过去是纯粹的农业市,这些年虽然一直号称要大力展工业,但实际上马的都是一些小型私企,利润不高,污染不小。这些企业当然不会要干部去挂职了,那么就剩下那些老国企了。但何方顺甚至不知道,本市还有几个仍在正常经营的老国企。“李局,您这是?”
“分到我们人事局的企业是市东安机械制造厂,这个企业你应该也听说过,建厂几十年,给我市经济腾飞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现在嘛,不说你也知道。”
何方顺确实是听说过这家企业的,要说市国企是否有辉煌时间,还真是有,那就是东安机械制造厂,当年是全省都能数得上号的企业,最红火时有一两千工人,不过因为设备老化,经营不善,早就已经熄火了。
“按理说,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也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可是市里领导是讲感情的,实在不忍心让这老厂毁了,所以想作最后一步努力。我们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是下去挂职的最合适人选。”
何方顺瞠目结舌,这样一个老国企就是派银行行长去挂职也救不回来了,因为这已经不单单是钱的事了,而是涉及到各种想都想不到的问题,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过去相当于白给。很明显,李洋这是在整自己了,又想到周娟昨天说的那番话,心里一凉,他们在用这个方法来整自己。
“刘局,我是学文出身的,对机械制造根本就不懂,外行领导内行,这别人也不服呀!”
“哎,别说什么外行领导内行,放眼全国,哪行哪业没有这样的情况呢?再说了,你过去只是挂职书记,多跟厂长沟通沟通,做好本份的事就行了。”
“刘局,我、我能不能不去?”何方顺虽然落魄,但毕竟还是个职能部门里的副科,说不定哪天还能时来运转呢,一下子被贬到那破厂里去,这辈子就算完了。
“何方顺同志,”李洋有些不快,“这是工作,不是去菜市场买菜。行了,就这样吧,你准备一下,下周一就去报到。”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愧疚,又说:“上面对这次干部挂职的事很重视,你要能干出名堂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狗屁个前途,我还有前途吗?!何方顺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往办公室走去。路过周娟的办公室时,见她正坐在里面打电话,不由得怒上心头,冲了进去,说:“让我去企业挂职是你的主意吧?”
周娟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然后说:“没错,是我的主意。你是副科,级别够,而且聪明,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何方顺这几年很少跟她打交道,没想到她现在练成了这样的厚脸皮,“你这是成心报复!”
“何方顺,推荐你是我的职责,你不要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上来!”
何方顺被顶得差点岔了气,明明是她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上来的,却指责他!看着周娟虽是一脸怒气、但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的脸,他强忍着想往上面打一拳的念头,“我感谢你,感谢你八辈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