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赵煊身上摸了两把,血,到处都是血,赵煊简直成了血人一般,血液又在高温下蒸干,极速地消失。程廿后知后觉才发现,赵煊背上中了弹,从肩胛骨,贯穿左胸,心脏附近的位置。alpha的前胸后背遍布大片擦伤的痕迹,胸膛一颗血洞在汩汩冒血,原本厚实的脊背和坚硬的躯干变得软塌塌的,毫无生机的嘴唇缓缓翕动,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皮支撑不住地下坠,意识渐渐丧失。他恍惚觉得,一切喧嚣退却,只剩下赵煊残破不堪的身体。赵煊在他怀中奄奄一息,程廿摸到又冷又湿的一张脸,想到也许他会像赵迅一样死在这里,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纵横的眼泪划过扭曲的面庞。那个完美无缺、意气风发、无懈可击的alpha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面前的,是遭逢大难的赵煊、狼狈脆弱到连动弹一下都会带来强烈的剧痛,生命如掌心细沙一点点流逝。以往他深邃浓烈的蓝色眼瞳,总能给予他镇定和安心,可现在这幅逐渐涣散的瞳孔,却让他宛如地狱中煎熬。“赵煊,赵煊!!!”他不顾一切嘶吼着他的名字,拼尽全力按着胸口的血洞,明明烈焰快将他们烧化,他的胸腔里却灌满了空荡荡的寒风。他死死抱紧了赵煊,手背突出的骨骼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用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沸腾了,堆积在气管里,只要一张口,就会浩浩荡荡地倾泻出来。天地间一片喧嚣,火舌就快烧到他的脚下,而他身边全是他的血,那血流的越流越快,一点也没有停止的势头,淌在程廿的身上,腿上,裤管湿漉漉不成样子,那些血贴着他的心尖在缓慢地切割,让他毫无节制地放声大哭,痛不欲生。以往的十四年,他的生活都是因为赵煊而有意义,现在看来,依然是这样,他不敢想象要是赵煊停止了呼吸,他的人生会变成什么,他会茫然,会疯掉,他将失去年少时的那道光,他会……活不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落赵煊的脸庞,在赵煊的手动了一下,抬起来,艰难地在程廿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程廿倏地止住啜泣,愕然抬眸,抹去眼眶里缀满泪水,他看了看他,哆哆嗦嗦问:“赵煊,你还醒着吗?你怎么样了?”“别……怕……”赵煊柔声说。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连两个字都说不完整了,这样的状况,让程廿怎么能不害怕。“你被打中了,对了,你别说话,保存体力,别说话……”赵煊的手摩挲着他的脸颊,脏污的鼻梁上又留下一道血痕,他慢吞吞地说:“你的药,快送来了,是、是那管放在国冰箱里的药,你之前,没用上的……我猜到……仿真退化剂可能会失效,我提前,让他送来了……就快……到了……”他自己还命悬一线,偏不管自己的死活,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的oga会不会因为缺少药剂而暴露秘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程廿想去堵住他的嘴,奈何只有一双手,光顾着堵他血如泉涌的伤口。头顶的砖石和铁块爆裂,随着呛人的烟灰滚落,砸在两人的头上、背上。冲天火光如猛兽残忍扑杀了一切,将他们团团围绕,目之所及,唯有绝望。赵煊又道:“我说过,除了你,我不会有别的oga……”“我知道,我信,我信了……赵煊,对不起,我后悔了,我想跟你回去,我们一起,再也不分开,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他一叠声地说,言语没有什么逻辑。“阿廿,那些年……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跟你一样,日日夜夜在思念着你,想见面,想要你,可、可是……我太自以为是,利欲熏心,因为你的等级,我又很畏惧,我怕我在你面前失控,我怕给出标记,我想把你藏起来,我有很多顾虑……”“我知道,我知道……”程廿道,“求求你,求你别死,没有你,我活不下去……”“阿廿,我……很爱你……”濒死前的遗言带有震撼的回音,说完这一句,赵煊的手径直垂落了下去。随着这一声落幕,烈焰吞噬了一切,地面彻底塌陷,轰然坠落。--------------------火海中,即使在极近的距离,也是看不到几米之外的对面。宋知习刚醒过来,又似乎像是一直清醒着。他先是看了看周遭的一切,清澈又浅淡的黑色瞳仁倒映出炽烈的火海,耳中听着烈焰的咆哮。他呆滞了一会儿,脑袋轻轻一转,审视起眼前这个抱着他的男人,眸子剧烈一缩,表情骤然扭曲起来。贺罹立刻用双手扣住他,宋知习竟然开始发狂一般挣扎,挥舞细瘦伶仃的手臂,毫不留力地挥拳砸向他的胸膛、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