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临行前曾寻访由中国回美的传教士,想学些赴华传教的经验。&rdo;威查的眼睛随着这几个人打转,若有所思地说道:&ldo;有一位传教士对我说,要想在中国传教,就要象这样留起辫子来,叫入乡随俗。走在马路上,要小心中国人扔过来的石子和泥块,中国人对基督教没有好感,叫我们洋鬼子。&rdo;
&ldo;呵呵,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在中国大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外国人都信基督教,单凭这一点,中国人仇恨洋人也是情有可原。&rdo;肖志华冷笑着说道。
&ldo;哦,乔森,那你认为我留起辫子来,是不是会好一些?&rdo;威查很诚恳地说道:&ldo;我是由美国监理会派遣,要在中国布道区传教一年,这也是我转为正式牧师的必要的条件。&rdo;
肖志华有些敷衍地说道:&ldo;一年,时间并不长,总能拉个把人受洗入教吧,混满时间,你就可以转为正式牧师回国了,回到你熟悉的土地。&rdo;
&ldo;no,no!&rdo;威查很坚定地摇头,&ldo;我不能虚度光阴,我必须去讲道,这是上帝赋予我的神圣使命。&rdo;
肖志华愣愣地盯视着威查,这个见习牧师的执拗赢取了他的一些好感,与自己的动机很类似,都是责任感的强烈驱使,只不过一个有着崇高的宗教热情,另一个怀着救国救民的迫切愿望。
&ldo;对,你说得对,不能虚度光阴,要竭尽所能。&rdo;肖志华低沉地说道:&ldo;虽然有可能一事无成,但努力做过,就不会后悔。&rdo;
…………………
以前,从香港到旧金山要两至三个月的航程。1867年,美国与中国之间直达汽轮始航后,航行时间便缩短了一半。
然而,海上的航行却令肖志华感到枯躁无聊,看大海,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再美的景色也能够产生审美疲劳。幸好,他身边有一件已伴随他三年并且能消磨时间的东西,萨克斯风。
萨克斯风,184o年由比利时人阿道夫&iddot;萨克斯明,但由于受到抵制而没有被广泛使用,当时作曲家多采取谨慎态度,较少将萨克斯纳入管弦乐团编制。所以,肖志华好不容易搞到的这种&ldo;改造过的开孔大号&rdo;在旁人眼里,绝对是个奇怪的家伙。
轻轻抚o着光滑的乐器表面,感受着铜质的厚重,肖志华缓缓吹奏起来,他又想起了后世被爹妈揪着耳朵送到音乐培训班的情景,现在想让父母再打骂一顿也是不可得了,肖志华眼睛有些潮,鼻子有些酸。!
久远的记忆,在手指的按压下生疏艰涩的流移,慢慢变得流畅和清亮,声音象一弯小溪在流淌,让人滋生出一丝隐隐的难过。肖志华双眼微闭,思绪在自己的乐声中越走越远。
萨克斯的主要特点是音色美妙变化,深沉而平静,富有感情,轻柔而忧伤,好像回声中的回声,在寂静无声的时刻,没有任何别的乐器能出这种奇妙的声响。
回家,回家,一个穿越者的心声,一个海外游子的梦牵魂绕,回到祖祖辈辈生息的地方,在那里奋斗,流血,牺牲,或在那里长眠……
月色朦胧,水一般的清光静静洒下,冲洗着柔和的夜,并在海面上形成一个个银光闪闪的光点。海风的吹拂下,光点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象在吟育着一清丽的抒情诗。
乐曲缓缓停止,余音似乎还在袅袅缭绕,给人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仿佛某人仍在默默地倾诉着,倾诉着,倾诉着……
第二章风雪吴淞口
是慈母的乳汗喂养我,
是故乡的山水哺育我。
当我痛苦的时候,我想到慈母;
当我垂老的时候,我想到故土………
‐‐‐‐一位华侨老人的诗
一九零二年十二月三日,维尔明顿号在风雪中鸣着汽笛驶近了吴淞口,并在吴淞口外抛锚,等候上海来渡船将旅客接到码头上岸。
这是上海的雪花,好象比空气还轻,并不从半空里落下来,而是被空气从下面卷起来的。忙碌的飞翔,或上或下,或快或慢,或粘着人身,或钻入衣隙,仿佛自有它的意志和目的。
肖志华和威查站在甲板上,倚着栏杆,向远处隐约可见的著名的上海港久久眺望。在水面上,明轮船、暗轮船、洋桅船、沙船、卫船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满载着货物,不时鸣笛表示自己的存在。
&ldo;真是不可思议。&rdo;威查感到很兴奋,在风雪中大声祷告,&ldo;感谢上帝的恩典,这里比波士顿、旧金山、西雅图,比美国任何一座港口都要忙碌繁荣。&rdo;
&ldo;远东第一大城市,正象我们坦露出宽阔的胸膛。&rdo;肖志华眼中竟有晶莹闪烁,声音低沉的说道:&ldo;我来了,我看见了……&rdo;
&ldo;我征服了。&rdo;威查大声地接过话来,&ldo;我是上帝派来的牧人,有千千万万迷途的羔羊正在等着主的召唤。&rdo;
肖志华用有些怜悯的目光看了看威查,将目光转向正驶近这里的渡轮。《圣经》中有&ldo;唯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rdo;的教诲,而他却是来让国人不再忍耐,奋起反抗的。
渡轮靠了过来,登上海轮的除了迎接贵客的几个人,竟还夹着几名妖艳的不同国家的年轻女子,见到她们,船长的水手、侍者推搡着,做着怪样,不时出淫邪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