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请安结束,周韵想着东府里的事,便也没多留,匆忙走了,卢氏心里装着事,两人连话也没多说几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回府下车后,弦歌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道:&ldo;奶奶,雅意的事,还请奶奶收回成命!&rdo;周韵顿住脚步,缓缓叹了口气,弦歌心中一松,以为她心里动摇,不免欢喜。谁知她只叹道:&ldo;这本是老太太的意思,况且,若是三爷想要,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rdo;
弦歌忙摇头道:&ldo;可是雅意她不会愿意的。&rdo;周韵低低一笑:&ldo;子非鱼,安知鱼之心?也罢,你就去问问她,若是她不愿,我一定给她做主。&rdo;说完,一径走了。
弦歌愣了一下,直到两人之间距离拉开足有十几步,这才回过神匆匆忙忙跟上去。
这次却不去正房,直接去了议事厅。这地方原是预备给当家主母管家理事时坐起的屋子,只是周韵嫁进来之后,老太太发话说孙媳妇太年轻了些,先由蒋贵媳妇主持家事,待过个两三年再由正房奶奶接手不迟。长辈之命大如山,周韵只得服从,从此除了正房院子,东府里一应大事小事她都不曾插过手。
此时议事厅里蒋贵媳妇和几个老妈妈正候着,一见周韵,忙笑着赶过来:&ldo;奶奶来了。&rdo;
周韵只点点头,与平时一般无二。蒋贵媳妇笑得像朵花:&ldo;奶奶昨晚着人传话给我让查那不在岗不在房的小厮,又叫把严各处门户不让里头人私自胡乱出去。我昨晚一查,果然有一个小厮不在房中,可是私下派人去找也没找到。敢问奶奶,这小厮可是犯了什么罪过?&rdo;
一路走一路说,已经到了厅内,周韵只管走到上首位子,回身往下扫了一眼,这才慢慢坐下:&ldo;怎么芳姨娘还没来?&rdo;
蒋贵媳妇脸上有些不自在,只得赔笑道:&ldo;芳姨娘说身上不好,奶奶有吩咐只管说,她应承就是。&rdo;
议事厅的丫头一个托盘送上两盏一样的官窑芙蓉瓷泡碧螺春的茶水,先奉与周韵,周韵只皱眉看着放在手边几案上的水,并不端来喝。那丫头又捧着水下去奉与蒋贵媳妇。
蒋贵媳妇看着周韵样子,心里早就打了鼓,又见那小丫头没眼色还和往日一样,不免心虚骂道:&ldo;好没规矩的混账东西,我的茶水怎么能与奶奶比肩?我素日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事到临头这么拧不清?&rdo;小丫头吓坏了,立刻跪在地上眼泪直冒,唯唯诺诺地应着。
周韵没心思听她在这里唱戏,也不碰茶水,只道:&ldo;你就同她说,府里有件与她相关的事须得她在场才行。让她此刻就来,若是动不得,就安排个滑竿送她来。&rdo;
蒋贵媳妇一愣,忙下去安排人传话。这边弦歌也带了那小丫头收了茶盏下去,再沏茶来。
等ju芳来时,周韵正在和蒋贵媳妇喝茶聊天,心情似乎不错。ju芳心里有气,只随意行了个福礼:&ldo;给奶奶请安。&rdo;
周韵掀开茶盖拨了拨茶叶,淡抿了一口,微微示意:&ldo;坐。&rdo;
ju芳冷笑一声,道:&ldo;不敢劳烦奶奶,妾来此,只想问一句,好端端的,怎么把我的丫头关到柴房里去了?妾虽只是个姨娘,也知道凡事越不过一个理字,奶奶这样无凭无据发落下人,叫人心里如何能服?&rdo;蒋贵媳妇一声不吭,只不时偷眼看周韵。
周韵放下茶盏,用绢子拭了拭唇角:&ldo;芳姨娘既然说我拿了你的人,我便问上一问,我可是去你院子拿的人?还是唤了翠珠出来不放她回去?&rdo;
ju芳卡壳了,她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是因为其中另有不可告人的内因。原先两年蒋世友常在她屋里起居,连带着西院得的月例银子和年节银子也比各处丰厚些,看着手头银子多了,ju芳便动了别的心思,私底下拿着银子在外头托了几个地头蛇放印子钱,靠着翠珠一个在府里当小厮的表哥于其中通信。因为怕蒋贵媳妇知道后要分一杯羹,她便偷偷地避开了蒋贵媳妇的耳目,只在晚上叫那小厮偷偷从买通的角门姜妈妈处进来,再派翠珠去帮她通信。
这事原本极机密,却不知为何昨晚翠珠一去未回。ju芳自己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才听底下丫头回话说翠珠被关进了柴房,她心里又惊又怕,只管把翠珠咒了几万遍不小心。她以前在周家时就知道周韵的脾气,这位小姐虽是个好说话心不硬的,却很看不惯这些巧取豪夺之事,若是自己的事被抓住抖出来,依着如今的情形只怕难善了。她又想去蒋世友跟前遮掩,又想先和翠珠串好话,结果都行不通,未免心急如焚。
只是这事既然已起波澜,怕是就逃不过去了,周韵二次差人来请,ju芳只得派另一个丫头去蒋世友处试试搬救兵,自己按捺下不安来了议事厅,想着怎么样才能圆过去。
周韵见她不答话:&ldo;既然不知道,那不妨等翠珠来了再问她。&rdo;
ju芳嘴角抽动几下,只管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蒋贵媳妇早看出些不对劲来,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守在旁边。
不多时,便有几个婆子拉着翠珠一路过来,她鬓发休整过,却仍是有些凌乱,两眼下一团乌青,憔悴不堪。孙妈妈等几人昨晚看见翠珠的样子便猜测到了几分,对她嫌恶不已,推搡起来也就不管轻重,入得厅来便直接将她推在地上。翠珠扑到在地,慢慢爬起来跪着,削肩窄腰,分外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