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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页(第1页)

灯下黑,令人火大,邹凯文明知道他不是真想打死人质,可他没法拿两个人质的性命去赌。房正军赶来的时候,只好再掉头去山下搜捕梁旭。“救护车那么大目标都搜不到,他一个人跑进山里,那不是大海捞针。”房灵枢无奈:“是我智障,没想到他那么丧心病狂,之前他还假惺惺托我照顾罗晓宁。”“他说的是真的。想杀罗,是真的,托你照顾罗,也是真的。”房灵枢有些意外。“我们在车里搜到了氰化物,足够杀死两个人。”毒药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两个人的分量里,并没有房灵枢的份。那是梁旭为自己和罗晓宁准备的。邹凯文亦觉得怅然:“如果你不追上去,也许梁是真的想过要和罗一起死在洪庆山。”善恶都在一念之间,梁旭舍不得。说到底,他对罗晓宁还是不能忘情,他的良心对无辜者从未泯灭。“他给罗注射的镇静剂也是安全分量,根本没有中毒,你是被他这个专业医生给骗了。”长安的夕阳在他们窗外,缓缓地沉落下去。房灵枢遥望那一片雍容的暮色,暮色里是雁塔夕照,只是一场秋雨,秋天一夜之间来了,柳叶也要落了。就在几天之前,同样的暮色里,他从公安局一身喷香地跑出来,而梁旭在大院门口那棵槐树下面,一声不响地等着他。那时还是夏天,那时的梁旭看上去温柔又忧郁,房灵枢相信,他的温柔和忧郁都不是作伪。宛如季节更替,人生是何其变化无常。“不知为什么。”房灵枢轻声道:“我很希望这一切不是现实,只是个故事。”kev知道他难过,只是温存地抚一抚他的刘海。“如果是个故事,我就可以放走梁旭,让他报仇雪恨。罗晓宁的父亲的确该死,卢世刚,也该死。”房灵枢哽咽道:“人民警察,原本该应当成为他手中的利剑,我心中有愧。”现在他理解房正军的痛苦了,应为却未有所为,等待的痛苦甚于一切。“那你就更应该找到他,别让他再为仇恨玷污双手。”kev把他的额头吻了又吻:“让无辜者不因他人的罪恶而牺牲,那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死无对证这一夜是kev陪床,两人都不敢乱行房事,毕竟房灵枢身上有伤,心情也郁闷。kev睡到半夜,觉得有人在自己唇上一下一下地啄。这是房灵枢的小习惯,不高兴的时候,就爱偷吻,并且还不许他邹先生乱动,美其名曰“充电”。他们分别三年,这习惯倒是一点也没改,邹先生一动也不敢动,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株粗枝大叶的猫薄荷。房灵枢发泄了一通,钻在他怀里睡了。还有人性吗?美国友人艰难困守,美国友人近闻怀中传来的细细甜鼾,对着天花板茫然了一夜。房灵枢毕竟是房灵枢,不会因为短暂的挫折就怏怏不乐到明日。第二天起来,他又生龙活虎闹着要出院了。““总结一下,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我们救回了罗晓宁,也得到了曲江案的明确线索,梁旭下一步想干什么,我也清楚了。”想起来真是后怕,如果不是房灵枢冒死追上去,梁旭和罗晓宁或许已经是洪庆山里两具相拥殉情的尸体。犯罪者的心态总是不断在变化,梁旭或许想过要亲手杀死罗晓宁,但自己毒杀和他人击杀毕竟是两码事。房灵枢相信,自己挟持罗晓宁的一刹那,梁旭才意识到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罗晓宁。真爱的验证公式永远十分残酷,有如邹房二人分别三年才知彼此不可或缺——梁旭的公式之残酷,更远甚于他二人。因为知道是血仇之子,才明白那情意的不可动摇;也因为曾经想杀死至爱,才明白离别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浪漫又残忍,命运真会开玩笑。一场秋雨,北方的秋天就这样来了,青黄的柳叶飘飘曳曳,洒落满头。小房和邹先生携手在楼下花园,两人于扶疏的垂柳边站定,都望天唏嘘。旁边的房正军和邓云飞都觉得眼很瞎,这恩爱秀得毫无人性。昨夜房灵枢醒了,kev就令护士电话告知长安警方,也向房正军报个平安,又问:“你们现在是否要来问询情况?”房正军一想到儿子晚上要跟这个美国佬单独相对,心里是各种别扭,但灵灵确实连伤带累,房正军只说:“你好好陪着他吧,我们明天去探望。”邹凯文感激不尽。小情侣的事情,房正军没心思多想,公安局还在搜捕梁旭,省政府大院的门槛要被李成立踩平了,现下是准备发布梁旭的通缉令。上午,他带着邓云飞来医院探望儿子,两人一同前来,就是要做笔录的意思。顺便把邹凯文的行李也带过来了。房灵枢嫌病房憋闷:“下楼去花园聊吧,我伤不要紧的。”确实没有大碍,送来医院的时候,院方都有点懵了:“这缝合很漂亮啊,不用再缝。”医生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开了抗生素输液,又做了头部ct:“输血都不必了,他只是疲劳过度——到底几天没睡过觉了?要补充糖分,补充营养。”话虽如此,大家还是小心翼翼,把灵枢当成重伤病患——房灵枢说要下楼,kev只好陪着他下来。房正军有点不自在:“你就这么让他自己走下来?”邹先生十分惊奇:“他很强健,不需要轮椅。”“……”房正军无言以对,心里是一万个别扭。前夜邹凯文是一路抱着房灵枢跑过来的,那种表现还算得体。今天他刻意给邹凯文一点表现的机会,这也太不知冷着热了。本来性别就不配,行动更是不及格。父母心里总是觉得孩子应该是小宝贝,自己疏忽一些没什么,要被别人抢去,那就另当别论。房正军一脸的不悦:“他受伤了呀。”邹先生解过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房先生,灵枢自尊心很强,别把他看得太柔弱。”房灵枢不知他俩在后面唧咕什么,他额头有点冒汗。四人在花园的棋盘桌前坐定,邹先生为迎合岳父,只能倍加慎重,他把外套垫在石凳上,才让房灵枢坐下。秀恩爱也不满意,房正军看得鼻孔冒烟,忍不住问一句:“小邹,你——你什么时候回去?”kev向他文雅一笑:“我请了年休,可以在中国留两周,如有需要,我可以延长假期。”邓云飞在旁边笑出屁声,他憋着笑红的脸,给房灵枢放下一兜橘子。房灵枢就是个活傻子也看出他亲爹在刁难洋女婿了,这无法处理,房灵枢只觉得头大,他敲敲桌子:“行了说正事吧,虽然没抓住梁旭,但收获咱们是有的。”说起正事,大家都收了笑容,邓云飞掏出录音笔和记事本,房正军也严肃起来。房灵枢将昨天一天一夜的情况,跟房正军做了汇报,包括梁旭口述的案件情况,以及自己的推断,也都一一做了解释。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曲江案的确非一人所为,梁旭的口供和他的时间线完全契合,他的时间足够对卢世刚行凶,而他本人也承认了这一点。至于卢世刚的妻儿死于谁手,大家都倾向于怀疑罗晓宁的父亲。加上房灵枢对那个警卫的描述,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这个警卫,有可能就是罗晓宁隐匿多年的生父。虽然暂时没有证据,但线索是浮出水面了。“也就是说,罗晓宁的父亲,就是金川案真凶。”万没想到原来金川案是案中套案,卢世刚只是个垫背,房正军有些激动:“我现在就回局里去汇报,灵灵,你把那个警卫的样子回想一下,我们同时通缉他和梁旭,另外准备做dna搜检,正好罗晓宁也在我们手上。”“不,咱们陷入了一个大误区。”房灵枢轻轻摇头:“金川案现在是死无对证。”一言之下,小邓和房正军都怔住了,唯有邹容泽颔首赞许。“爸,就算你凭着dna,兴师动众,找到了罗晓宁的父亲,你以什么罪名来指控他呢?‘生了儿子罗晓宁’罪吗?”房正军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黯淡下来。是的,梁旭给大家出了一个难题——所有证据,都是口述指证,并且是卢世刚在受生命威胁的情况下被迫说出的指控,而这个指控,又经梁旭转达,才被警方获悉。无论是卢世刚,还是梁旭,都有伪证的可能,这个口述,根本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如果卢世刚还在世,那么严加审讯,加上凶手造成的死亡威胁,卢世刚说不定还会吐露实情,但梁旭激愤之下,反而替真凶杀人灭口。唯一的证人,就这样因死亡而永远沉默了。“我相信卢世刚生死关头没有说谎,也相信梁旭那时说的都是实话,但法律不讲信任,它要真凭实据。”房灵枢道:“目前,我们没有证据能指控罗晓宁的父亲杀人。”kev也在旁补充:“我当然赞成控制罗的父亲,但作为警方来说,怎样令他同意认罪,才是当务之急。”他见房正军和邓云飞一片愁色,便微笑提醒:“大罪虽然不能指控,但他的遗弃罪是可以定论的——我今早和灵枢讨论,他说中国对遗弃的定罪很重,尤其是对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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