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虽还铿锵,可一张脸却已苍白地不像话;萧晴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喝道:“若是伤势再拖,纵使你的血不干涸,伤口也会溃烂发臭!你将马靠边停下,我帮你清理伤口。”
萧晴实在不懂这个男人为何这般拼命,他甚至连她真名都不曾知晓,便这般掏心掏肺对她?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大抵是感动。
身下的青骢马似通人性,靠着一条小溪停了下来;这山涧深处,数百米之外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必然能听个清楚,尤其是烈烈马蹄之声。萧晴扶着薛辰逸小心翼翼下了马,将他扶靠在树旁坐下;
萧晴拔了薛辰逸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割开他肩部的衣料,铁镞翻出皮肉,脓血泊泊地往外涌,她冰凉的手指摁在薛辰逸光裸的肩部,拿捏尺寸点了他的穴位:“你忍着点儿,我去找些止血的草药。”
薛将军流了这般多血,论他身体是铁打的也受不住这样折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见萧晴走进了林中,这才动了动身子,摸出玉镯子,紧紧攥在了手中。
一定要将镯子赠予晴姑娘,否则便对不起他这一身的伤;萧辰逸觉着是小伤,没有刺透内脏,铁镞只带着红漆箭杆穿过了琵琶骨,将箭拔出,养上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他咬住嘴唇,一狠心,脆生生将箭镞掰断,蹙眉闷哼一声,迅捷将箭杆子拔了出来。
肩部的伤口似牵扯了他的心肺,疼得他直冒冷汗;见萧晴采了草药回来,他咬了咬牙,忍住不再发出痛苦之声;
在心仪的女人面前,自然要摆好姿态。
萧晴看着地上的断箭,觑了他一眼,嗔怪道:“怎么不等我回来?被你这么一动,伤口又扯开了几分。”她替薛辰逸的伤口清了血垢,将蒲黄拿在手中揉搓成粘黏状,敷在了伤口处,且用撕下的衣料给他包扎紧实。
许多年没有包扎伤口了,手却是有些生了。
见萧晴颇为谨慎的打了个结,又担心他伤口受凉,将他的外衣往上提了提,蹙眉道:“伤口受不得风。”
娇小女子脱了大氅,小心翼翼给薛辰逸盖在了身上;这一举动却是让薛大将军心头一暖,这世上除了母亲还没有哪个女人给他披过衣服;情窦初开的男人怔怔打量着女子,分明生得柔美娇俏,性格却若儿郎般刚毅;
不知觉,薛辰逸看萧晴已是看得痴了,见她鬓发之上粘黏着他的血,凝结成块,原本那张白皙的脸,也被鲜血染得艳红,倒是辱了女子身上清淡如兰的温润气质。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取些溪水净净脸上的血垢。”
萧晴抬手摸了摸脸颊,淡淡然嗯了一声;起身顺便取了马鞍上的水囊,捋了捋袖子,提起下裳蹲了下去;她看着水中倒映的影子,水中之人的面容几近成熟,不像是个一十四岁的少女,倒像是个十六岁的;不提这茬儿她倒还是真的忘了,身体中的灵魂已有三十余岁;
若说林婉蓉是个老妖婆,那她又是什么?
老妖怪?
解开束发的灰幘,长发散在肩上;她用手沾了冰凉的溪水,颇为小心地拢了起来,和着清水将面上的血垢洗了个干净;不多时,又是白白净净一张面孔,嫩如莹玉,似能掐出水来。
她散着长发扭头,回眸那一刹,当真像是生了百种媚态,看得薛大将军心尖儿一颤;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镀在女子身上,恍若给她的轮廓笼了一层软而轻薄的金边,晨风一吹,薛大将军还真担心她腾云而去。薛辰逸不好女色,此番却似中了蛊毒一般,迷上了萧晴之色。
他猛咳了一阵,萧晴打了水给他喝下,且轻拍着他的背脊问:“身上是否有发热迹象?在这呆着怕是不妥,我送你回军营,让军医给你整治。”
薛辰逸猛地拽住她的手腕,蹙着眉,声音冷沉:“不急,等羽林军彻底从营中撤回,再回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