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挺直的脊背就像是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千钧重担在这一刻总算是可以卸下了,我不可察觉的转动了眼眸,看见森爵神色坦然,似乎是早已经预料事情会如此。
圣旨不过寥寥几笔,就算是将此事带过去了。苏裴安在黎世贪赃枉法,已经被秦王所派人马诛杀,算是肃清了国法。其余事,都已经不会再追究。无意门人算是逃过一劫,然而燕云十六州的主子,梁王也依旧岿然不动。
宣读完圣旨,森爵恭敬的接过。那伶俐聪明的孩子连忙将他扶了起来,“秦王殿下安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起身返回帝都,以及……这位是?”
他一双眸子乌沉沉的,此刻含着笑意看我,“没想到市井之中也有这样动人的女子,凝碧姐姐一直以来都是魏国风姿绝色的美人,如今看见这位姐姐,恐怕又是另一番争奇斗艳了。”
我莞尔一笑,轻轻行礼道:“碧清蒲柳之姿,不敢和凝碧郡主相提并论。”
他又露出赞叹之色,“声如黄鹂婉转,清丽动人又不显媚俗,当真是得天独厚。”
我终于有几分犯难起来,微微转过脸瞧了森爵一眼向他求救。森爵原本在旁边看热闹,此刻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小小年纪,修身养性,饱读诗书才是正理。评论起女子来,你倒是头头是道。更何况,碧清日后将会成为我的妻子,你也该尊敬她才是。”
“妻子?”天佑微微一怔,颇有几分瞠目结舌的意味。我亦暗自拧眉,果然……就连他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么。门楣高低,宛如人的烙印一般无可消除。无论这张脸如何明艳动人,庶民始终都是庶民。
只是纵然有一刹那的伤怀,我也不至于自轻自贱。更何况对方笑意纯真,并没有几分的意味。我依然神色如常并不答话,森爵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示意我和们先进行宫再说,“你自请来见我,你家母亲竟然也放心的下?”
天佑挠了挠头,“我已经十五岁了,早就不是小孩。母亲虽然担心我,不过父亲说男子汉原本就该四处闯荡,整日只在家里搬花弄草也不像样,所以我才能出来领了这趟差事。”
森爵剑眉一扬,“你父亲肯让你出来,只怕也不会就让你独自行走吧。这一路上,难道没有侍卫跟随?”
“我将他们甩掉了,不过很快就会追上来吧。”天佑眨了眨眼睛,洋洋自得的说道:“那群人一直跟在我身后,真是烦也烦死了。”
我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虽然脸上含着笑意,然而心底却已经觉得困倦了。这个孩子是什么人,和森爵说话的口吻如此熟稔,只怕又是哪一家的公子爷吧。只是士族公子,多半油头粉面,浮夸造作。难得几个如王、谢两家,能培养出如芝兰桂树一般的子弟。
这孩子虽然还十分年轻,不过举止洒脱,最难得是保持孩子般的聪明和机灵,偶尔的锋芒毕露,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厌恶。
我虽然心中喜欢这个孩子,然而看着他和森爵说话,心底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我们彼此的人生,终究是不断再错过。他所经历的,与我所经历的,或许有相同的遭遇,又或许将会完全不同。而此刻的我,如果要与他同去铂则,那么这人生不同教诲融合,到底会带来什么?
真是日后白头不离的恩爱长情,还是彼此厌恶憎恨的绝望与无奈?
森爵忽然唇角一扬,“你风尘仆仆赶来,不如先去休息。否则到时候累垮了身子,只怕你父母亲不会轻易饶过我。”
天佑张了张嘴,“休息?可是我有话要和殿下说……”
“我知道。”森爵神色沉沉,“有什么话,等你睡一觉醒来之后再说,不会迟这一会儿。碧清,我昨日说要送你苏合香,你可来瞧一瞧?”
天佑的神色顿时凛然,他悄悄看了我一眼,终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也好,那么天佑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