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骂累了,便哭。痛陈白枭的不是,说她狼心狗肺,没有人性,白养了这么多年。语调哀切,泪水盈眶,但却透着些许造作的虚假。
‐‐教主总是在演戏。
习惯于欺骗,热衷于玩乐。
连这囚笼的惩罚,都是他们至死享乐的方式。
可惜无人知晓真相。白枭想,世上大约不会有比这两人更恶劣的疯子了。
给孪生子喂完长梦散,白枭会回到重花殿,向纪潜之禀告近日事项。长阶之上摆放着雕琢精美的乌木长榻,新的君王半倚半坐,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ldo;你又去见了他们。&rdo;纪潜之说,&ldo;亲自喂食长梦散,算是你的报复,还是怜悯?&rdo;
白枭不言。
&ldo;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刚出生便被抢来,由那对兄弟抚养长大;因为无法展露情感,自小遭受到无数欺辱折磨。&rdo;纪潜之的目光从白枭身上扫过,不带任何情绪。&ldo;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你又何必留有执念。&rdo;
白枭眼睫微颤,秋水般的眸子里暗光浮动。
在她过往的记忆里,两位教主总是带着轻松愉悦的表情,对她做出许多毛骨悚然的事。被逼得崩溃之时,她也曾嘶声诘问,但那两人理所应当地答道。
‐‐想看见你哭,或者笑啊。
最简单的理由,最可怕的行径。
&ldo;教主心性不够成熟,行事只凭自己喜欢。&rdo;白枭讲完这句,方才意识到自己用错了称谓,停顿片刻,继续说道:&ldo;诸事恩怨,皆由此起。&rdo;
在纪潜之的事情上,也是一样。
他们既不会看人,也不会用人。出于个人喜好,把纪潜之一步步拉上来,又让纪潜之亲自断送了自己的前路。
&ldo;我想他们应该很钟意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rdo;白枭说,&ldo;特别是教你武功的那位……&rdo;
虽说是孪生兄弟,各人情感也有所不同。
但也因为是孪生兄弟,相互之间并没有真正的隔阂。
教习武功的事情,只是错过了坦言的时机,再加上一点点任性置气,便催生了他人离间的契机。
&ldo;所以你想让我怎样?&rdo;
纪潜之牵起一边嘴角,笑着反问道:&ldo;感激?释怀?还他们自由?&rdo;
白枭垂下眼帘,轻声回答:&ldo;属下只是陈述事实。&rdo;
即使这事实,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二十)
成为魔教教主不久后,纪潜之便去了洛青城外的乱葬岗。
没有墓碑,没有标识,于是他亲自动手翻挖尸骨。属下们没有命令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
纪潜之跪坐在乱葬岗,不断用剑刨开墓土,辨认里面埋藏的尸骸。一次又一次,直到日头沉入山间,晚霞铺洒天空。世间万物均被浸染血色,而他便在这血色间寻见了傅明。
师兄。
他低声叫道,小心翼翼地将这具白骨抱入怀中。
好久不见。
归途中,纪潜之始终和白骨待在一起。这具身体过于残破,腕骨是碎的,腿脚也只是堪堪连接着,更别说胸骨间可怕的凹陷。纪潜之用手帕把每根骨头擦拭得干干净净,又仔细包扎了骨架各处的伤痕。做完这些后,他才觉着松了口气,仿佛傅明所受的疼痛得到了几分减缓。
数日之后,他回到魔教,抱着尸骨即将踏进大门,却又停步不前。身旁的人不明所以,不禁开口问道。
教主?
纪潜之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殿台楼阁,半晌,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