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爷瞬间红了眼眶,转头抹着眼泪。闻声赶来的王大娘拨开人群,抱着小小的他就哭了起来,而小司清只愣愣看着没有动静的少年,神情呆滞。众人正哭着,空中突然出现一群身穿蓝白长袍的修士。他们纷纷在院落上空停住,收剑跃下,其中一人迅速上前探了林向阳的脉搏,随后脸色一沉,回头对后面的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老者抿着唇,上前扫了一眼了无声息的两人,话音中没什么情绪:“带走吧。”见那几人凭空变出两幅棺椁,动手就要抬萧景策两人,小司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推开王大娘冲到众人面前,张开自己的小短手:“不准碰哥哥和师尊!”老者皱了皱眉,却在看到他胸口玉佩的瞬间展开了眉。他若有所思打量着小司清:“你是向阳的弟子?”小司清不说话,只直勾勾瞪着他。王大娘见此,连忙帮他说话:“不错,他是林道长的弟子。”老者捋了捋胡子:“你可愿与我一同回仙剑门?”仙剑门?不正是师尊让哥哥去的地方吗?小司清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回头问老者:“师尊和景策哥哥也会一起去吗?”老者道:“会。”小司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同你走。”就这样,柳司清被带回仙剑门,被老者隐去那双赤瞳与额间的符文,收为关门弟子。后来他才知道,老者叫虚无真人,是林向阳的外祖父,林向阳母亲曾是虚无真人座下最受宠的小师妹,不想她下山一趟,竟爱上了一个没权没势的书生。为了嫁给那书生,她不惜与仙剑门决裂,与虚无真人断绝关系。嫁给书生后,又因为书生一句心疼她在外奔波,全权将家产交于书生打理,全心全意在家相夫教子。谁曾想,书生拿到家产就变了脸色,不仅找人来废了她的修为,还派人将她看守起来,生怕她跑回仙剑门通风报信。林向阳母亲被自己昔日爱人如此对待,心如死灰,在林向阳五岁时就绝望跳了井。而没有母亲庇护的林向阳也被遗忘在破旧的后宅中,直到他依靠母亲留下的秘籍自学成才,在十五岁那年筑基成功,亲手杀了他的父亲。然而,当时的书生已经与其他女人生了几个孩子,那几个人在林向阳杀父烧府逃走后,以为林向阳拿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雇人一路追杀林向阳。林向阳躲了数十年,途中虽收养两个小拖油瓶,却也一直隐藏的很好。不想那天会被那些人找上门,还因此送了命。虽说后来林家被虚无真人赶尽杀绝,可死去的外孙女与曾外孙终究还是回不来了。修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十年转瞬即逝,眨眼就到了柳司清这一届弟子收徒的日子。柳司清对这些不感兴趣,本不打算去,却还是被师弟赵怀强拉硬拽去了现场。他本就长得风光霁月,气质又清冷无双,不少过来拜师的弟子都不自觉往他这边看,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就在他打算起身离开时,风突然带来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浑身一怔,难以置信地循着气息望去,竟真的在人群中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极其瘦小,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可那张脸,柳司清却如何都不会忘记。他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径直御剑飞到那少年身前,看向少年的目光晦暗不明。半晌,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似乎被他吓到,哆嗦着跪在地上回话:“小人姓萧,名景策。”柳司清袖袍中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片刻,他回头看向高台上的虚无真人,指着少年:“师尊,我要他。”师尊,双修的感觉如何?翌日,收徒大会上青屿山那位清冷绝尘小师叔在不看灵根天赋的情况下,直接收了个面黄肌瘦小乞儿的事迹被传的沸沸扬扬。身处舆论中心的柳司清并未做出任何回应,而是早早带着拾掇干净的萧景策去见了虚无真人。虚无真人掐诀在萧景策身上探查一番,最后对柳司清轻轻点了点头。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看向萧景策的眼神也柔和许多。自那之后,柳司清去哪都带着萧景策,不仅在修炼上对他倾囊相授,连生活起居都亲自安排,发现有人欺负萧景策出身差时,干脆直接将萧景策接到筑基洞府居住,直到萧景策筑基,才让他离开洞府独自生活。不过两人有着师徒这层关系在,萧景策哪怕不在柳司清洞府生活,平时除了修炼,其余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柳司清跟前晃悠。由于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时间一久,宗门便传出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对此,柳司清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眼前的萧景策就是当初那个将他从河流中救起的少年,少年救他养他,给了他来到世间第一缕温暖,最后却在他无力报答的年纪死于非命,是他终生的遗憾。如今上天将少年重新送回他身边,无论他如何对少年好,都是应该的。外人不知内情胡乱编排,他不在乎,他只要这一世的萧景策好好活着就好。可他不在乎,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乎。一日,他男扮女装的师兄琳琅来了他的洞府,正巧瞧见萧景策正帮他更衣,气得一掌朝萧景策打了过去。好在柳司清反应快,及时将师兄的招式挡了回去,神色不悦:“师兄,你为何无故伤人?”琳琅脸色阴沉:“他身为你的弟子,不安生修炼,竟敢玩以色侍人那一套,我打他一掌都是轻的。”柳司清不知他是如何得出这番结论的,但还是耐心解释:“景策没有以色侍人。”“那他方才为何脱你衣裳?”琳琅质问。柳司清道:“我要休息,他替我更衣,有何不可?”以前景策哥哥都是这般照顾他的啊。琳琅看着他满眼的清澈干净,气得口不择言:“他是你的弟子,又不是你的仆从,更衣这等事为何让他来做?”师兄这是觉得他委屈了景策?柳司清看了一眼垂眸站在自己身后的萧景策,心想这些年萧景策在他身旁为他端茶倒水,确实辛苦。思索片刻,他对低着头的少年道:“景策,往后你便不用过来了,别因我耽误了修炼。”少年闻声猛地抬起头。目光与琳琅触碰时,又迅速低下头去,拱手道:“师尊,弟子是自愿服侍师尊,并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更何况弟子修行考核年年第一,并未耽搁半分,还望师尊别赶弟子走。”琳琅没什么表情地睨着他:“你既知道自己天资过人,就该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而不是在这里浪费光阴,辜负了你师尊对你的的一片苦心。”柳司清倒觉得事情没琳琅说的那么严重。但修行对修士而言确实是首位,如果萧景策能更进一步,也是他的造化。权衡利弊后,柳司清点了点头:“师兄言之有理,景策,你回去吧。”萧景策本还想辩解,可对上柳司清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又迅速敛了情绪,拱手道:“是。”自那之后,萧景策便真的鲜少踏足柳司清的洞府,只有修炼时遇到不懂的事才过来询问两句,但是得到答案后,又匆匆离去。柳司清其实很想与萧景策多说两句话,当时他虽已收了叶祁安与姬宰为徒,却始终做不到像对待萧景策那般对他们推心置腹,只有与萧景策在一处时,他紧绷着的神经才能完全放松,回到儿时无忧无虑的状态。他曾因此去问过虚无真人,虚无真人说这是心病,只能心药医。他似懂非懂,又问:“何为心药?”虚无真人看着他叹了口气:“心之所向,便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