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找道千藏。
琅环医院里,缩成一团的小小卷毛窝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指有些颤抖地翻着琅环天书的中册。
那是一本厚厚的书,被薛家当成“族史”,封面写着“未生”两个字。
未知生,已知死。
薛隐,字未生。
这或许是概括她一辈子最好的两个字,道千藏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仿佛在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小脸。
可是她的隐儿已经死去多年了。
琅环天书的中册照她自己的形容,就叫做“接地气”,用了当时最时兴也是最贵的冰胭纸,但现在看来已经泛了黄,还损坏了不少,看起来和那些普通的古书没什么区别。
道千藏翻看着琅环天书,中册以月韶千为第一视角,用游记的方式,记录了她和云随暮在调查溯兮时游历的各地风俗、地理、人文。
云随暮创造出了不少效用巨大的丹药,以及咒术、阵法、灵符,灵感如洪水决堤,年轻女子的稚气无外乎是「我不能输给他,他想多少招,我便拆多少招」。
这一册堪称修炼宝典,所有法术都是未经传世之密。
她以自己的双眼看这世间变幻莫测的林林总总,他们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改变了什么,又有什么是无能为力的,总体的文字叙述基调很欢快,但道千藏却莫名地有些心酸的感觉。
她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一旦结局是悲惨的,那么之前铺垫的那些快乐和幸福根本无法弥补最终的绝望和痛苦。
郎漠原回来的时候,道千藏已经把中册看完了,塞到了枕头底下当睡前读物,然后踢踏着人字拖,吊儿郎当地出了门,正巧和他撞上。
道千藏:“……”
擦,她还以为这货今晚不来了。
自从郎漠原融入人类社会后,他就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很少回琅环住。
道千藏习惯了好几天没理由打狗的生活节奏,只是一瞬间恢复往常的安静的医院让她有点不适应,甚至偶尔偷偷地怀念二哈还在医院里捣乱、看一堆妖怪针锋相对地猫狗大战时,她表面生气内心温馨的日子。
暹罗正扒着郎漠原的长腿试图往上爬,兴奋地喵喵叫:“主任主任,你可算回来了,拆迁办的伙计们都可想你了,大冷天的冻坏了吧,我煮了新鲜的鱼汤……”
郎漠原一脚把猫踢开,面无表情:“孤不可能主动服毒。”
暹罗嘤嘤嘤也没用,郎漠原是条珍惜生命的好狗子,绝对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令人费解的事。
其他不少睡得晚的妖怪也嗅到了郎漠原的气息,纷纷出来冲着他摇尾巴。
道千藏套着件薄薄的睡裙,和医院外正在北风呼啸、大雪飘摇的环境完全不搭,故意和冷空气作对似的格外清凉,郎漠原一身沾着雪片的墨色长袍和狐裘,看到她的衣着就是眉尖一抽。
他想立即把自己的狐裘脱下来把这货裹成一颗毛球,但又突然想到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衣服上冰得很,怕过了寒气给道千藏,只能一脸不爽地把空调开高了几度。
道千藏漫不经心地随意靠在沙发上打游戏,眼神若有若无地往他的方向瞄。
其实猛地见到他的道千藏内心是懵逼的,她还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位曾经的“配偶”,而且最要命的是,结合关系一直都没有中断过,相当于在妖族的眼里,两人就像扣扣号一样处于互相绑定的状态。
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想随手抓件衣服把自己包起来,但想了想又不是没睡过这货,还不止睡了他一两次,谁没看过谁似的,索性放开了躺在沙发上装美女尸体,格外随意放松。
爱咋咋的吧。
郎漠原:“孤需若有人兮一用。”
“屋里墙上挂着,自己拿,我手腾不出空。”道千藏双目喷火地盯着手机屏幕,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又是个挂机货,佛都有火……”
郎漠原顺口“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进了道千藏的房间,后者后知后觉地懵逼了一瞬,直愣愣地纳闷:“不对啊,你不是不敢进么?”
没过一会,他收了画卷的卷轴出来,一脸疑惑:“进夫人的房间,为何不敢?”
就,很费解。
道千藏瞬间头皮发麻,游戏都玩不下去了,手一抖,板砖大的手机咣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疼得她呲牙咧嘴,揉着鼻子蹙眉嘟囔。
这话该怎么接?怎么接都诡异。
承认吧,她自己不爽,怎么连求婚都没有就莫名其妙成老夫老妻了?
不承认吧,毕竟是真的老夫老妻,而且好不容易找回了记忆,现在要是说“我单身”,未免太伤人了。
暹罗刚把鱼汤从锅里盛出来,端着碗出来打算给大橘喝,正巧听到了郎漠原的话,脚一打滑,摔了个屁股墩儿,汤全都洒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