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金屏儿的死,那是战役捷报传来后半个月的一个清晨,她孤零零地长眠在卧房里。为她吟唱一生的琵琶,不知所踪。那位送脂粉给她的情郎,壮志难酬的穷秀才,就在不久前投笔从戎。他有满腔的报国之志,却十分不幸,匆匆告别了这个世界。他的不幸,给这软玉温香同样不幸的一生,浓墨重彩地写下尾声。世人道是情贞,怀旻以为这只是其一,他几乎能感同身受,当金屏儿得知茫然未来中唯一的明灯,突然熄灭……那日,怀旻陪着李行致一起去送她最后一程,捎去两盒她曾夸过香膏。在这一切发生后,怀旻观现况,只能孤军奋战。他努力寻找新的方向,就在有所进展时,他听到了关于康岐安的消息。宛南大批盐滞销,康老爷家的盐库都存不下了,好几艘盐船货都卸不了。怀旻眼前一亮,当即收拾东西去宛南谈生意。康岐安是一路小跑出来的,见人堆着一脸笑坐在那儿喝茶,确认了好几遍。怀旻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盐浴方子,能解两人的燃眉之急。他提议,康岐安只需出盐,盈利后二人分红。康岐安觉得可行,值得一试,且此事并不劳他多费心。两人详谈后将具体事宜一一敲定,这桩生意就算成了。谈完公事,康岐安按捺住躁动不安的心,招呼怀旻吃了个便饭,并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住处可安置下来了?怀旻囫囵吞下一个小肉丸子。这语气,太令人遐想,自己不禁也有些蠢蠢欲动。“定了,广元客栈。”怀旻盛了些汤喝,顺顺食儿。“那是人住得的?!”康岐安放了筷子,十分严肃地要求,让他还在自己这儿住他先前住的那间屋子。啧,偌大一个宛南城,在康老爷眼中,估计没一家客栈人住得。怀旻放碗,康岐安应声而起,走在前面引路。怀旻甚至没给一个表情表态,康岐安纯属自主默认。熟门熟路跟了进去,怀旻憋着笑,道一声谢,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还有事儿吗?“没事。你早些休息。”康岐安垂首拍拍袖子,掩饰失望,就要退出去。“咳!”怀旻咳一声,康岐安立马站住,“当真无事了?”“该有……还是……没有?”“蠢!”怀旻一脚把门踹关过去,“过来!”康岐安跌跌撞撞被怀旻拉到床边,一双手自己就动了起来。双唇相接,十指相扣,山洪咆哮,日逐流云。康岐安难得受一次伺候,又能观赏好风光,兴奋躁动,唯有挺腰相和。木根深扎岩缝,绕石寻土觅水,山石拥簇根系,因其聚拢,相依伫立。地动山摇,山摇林木,林木哀嚎,百转千回。淫雨霏霏,山岚袅袅,藏匿幽香。但闻其声色,倾泻霞光,尽染明晖。以山观林木如是,以林木观山亦如是。怀旻若走马看花,时而疾驰时而缓行,眼波流转,总看不够一样。也笑骂几句马儿,不通人性,只顾自己潇洒驰骋,不问主人累不累。还没骂够,又铁蹄扬尘,怀旻只得重新抓稳缰绳,被颠地词不成词,句不成句。“不成……不来了……”沙哑疲惫。“是你压着我。”康岐安枕着手臂一脸有理说理的模样,“既觉得够了,起开即可。”冷不丁地停了动静,怀旻一愣,心想万恶淫为首,且退且安生吧。死活撑着往外拔,奈何腰酸腿麻,一时退不出去,又招一阵顶。“不是够了?怎么还不起开?”“混……账。”老黄牛投胎,下辈子也是犁地的命!累不死你!一个哄着劝着,另一个半推半就。半晌,居上者已累得直不起腰,康岐安只好坐起来将人抱着稳住。这隐隐约约觉得,呜咽声有些不对劲,托起脸来看,竟哭了。进退两难,康岐安只好再哄,“快了,就快了,再忍忍。”翻个身给他换了个省劲的姿势,直捣黄龙,提速猛攻。直等他哭叫着撒出一片星星点点,身后也灌了满腔。康岐安抱着怀旻,心里跟喝了蜜一样。怀旻一路过来舟车劳顿,本就累坏了,再经这一趟,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倒过去前,嘴里念念有词:“康老爷,我再不敢接别人了……放过我吧……”刚落到肚里的甜滋味,霎时化作苦水。“不是,不是……”康岐安握住他的手,“搞错了,怀旻……搞错了。”怀旻没听见,也没给反应,呼吸悠长,睡得很沉。39既利益一致,为合作共赢,互惠互利,康岐安也发动关系为盐浴造势。这东西在宛一带本就新颖,独树一帜,造势也不难。不久,首先在士绅人家的女眷里时兴起来。两宛澡堂子多,又是一片市场,开拓出来,需求量也大,短时间内就把康岐安滞在宛南的盐解决了不少。当然,各人用各物。这销口不同,东西就不一样,价也二说。盐是一样的盐,变化,就出在怀旻手里的配方上,这可花了大心思。怀旻宛南宛北两头跑,银子好赚,人也红光满面,精神多了。但凡见着康岐安,就像看见财神爷,喜笑颜开。两人虽不是日日处在一起,但见面还算规律,床笫之欢自然次次不落下。怀旻赚得盆满钵满,但还是财迷兮兮的,不见给自己置办些什么,只在说交捐输时,他挥手就是七百两。虽然对于战事,这只是杯水车薪。“费心了。”康岐安当场就表明了谢意。施齐修欣慰道:“之前还以为你二人有些嫌隙未消干净,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此次领兵,康父挂帅。论威望,论经验,朝中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适合的人来。“将军殚精竭虑,为国为民。对先父亦肝胆相照。我并非不辨善恶,不仁不义之徒。”怀旻在这段日子问过施齐修,关于康父与嵇家断交一事。施齐修说:“准确讲,是与所有亲友断交。”康将军旷世大才,往往能够出奇制胜。但官场人心,有别于战场交锋,康父能看透,却不能周旋其中。怕有朝一日折于奸人手中,以免牵连他人,亲友一概淡交,家人也远远地送走,不许后人涉足这淌不过的浑水。怀旻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不许他去考功名。蓝党的鼎盛,几乎是一个时代的噩梦。偌大皇都,茕茕孑立,四面楚歌。康将军虽卸去了后盾,也正是卸去了后顾之忧,才能负隅顽抗。受蓝党牵制、打压,他杜门不出数十载,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嵇父之冤,他无能为力,成了心中的一道执念,他将这份执念拜托给孩子。对于康岐安做盐商的问题,怀旻问过。康岐安答,此事的确是康父授意。“我在宛北之所以也有这一片产业,也是以扳倒前任知府为代价的。其与蓝派核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借力在宛北为所欲为……”康岐安说起这些事来便喋喋不休,怀旻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对这些细节并不多大感兴趣。“他好似还与宛巡抚有些纠缠,但彻查到底也没清出个所以然……那五个引岸,总得有人接手,我好心收了。”康岐安说到此处,沉稳中隐隐透出一股得意劲儿,手边的陈年龙井咂摸出琼浆玉露的味道。怀旻目光一暗,似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你说要买个瘦马做小的之后?”“咳咳……”康岐安被怀旻这一呛,话都说不出。这陈年旧账怎么都记得这么清楚?怀旻忽然就怒了,拍桌子大吼:“我说呢,那姓陆的老东西早不赶晚不赶,非挑这么个时候要我的命!原这背后是你这层关系!”康岐安绝望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说辞反驳。“以后红利多分我一成,抵你的罪过吧。”也不拍桌子了,怀旻一身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