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什么东西?康岐安百思不得其解。电光火石之间,恍然大悟,喉头一紧,难以置信。是夜,怀旻备下酒水在窗前等他,半面是烛火柔光,半面是冷月清晖。夏夜湿热,风送起湖面的凉意,撩动衣衫,吸走薄汗,又送入另一人的鼻息。康岐安站在门口顿了顿,他想:究竟是做不解风情的柳下惠还是放`浪形骸快意当下?此时怀旻心里那个急。愣着干嘛?!跟未来的老婆孩子忏悔吗?!显然不是,康岐安口舌生津,心头已有两分躁动。面上藏着,稳步走到怀旻对面坐下。“可会冷?关了窗罢。”康岐安随口一问。夜风捉弄,或吹歪衣襟,或勾勒身线,若有似无,时隐时现。怀旻摇摇头说不冷,斟酒奉上。康岐安最怕怀旻客气,如临大敌,举手投足不禁也毕恭毕敬起来。怀旻沉住气,面色温和,眉眼弯弯一笑,抿一口酒。偷偷抬眼看康岐安,只见他五官都好似锁住,神色分毫不动。怀旻心中凉了一截。“有个把件,一直未能归还……”将东西递给他。康岐安失神片刻,接过把件,回道:“有劳保管。”怀旻按住他接过把件的手,再问:“你真的无话要同我讲?”刹那间,风也凝住。康岐安败下阵来,回:“事关重大,我欲到蓬县后再同你说。若你答应我就此返回,便现在告诉你。”“好,到蓬县再说。”怀旻当机立断,势必同他走完这一程。“怀旻!”康岐安捉住怀旻的手腕。怀旻粲然一笑,说我不知你在怕什么。随后扶起五味杂陈的康岐安,送他出门。康岐安走到门口再拔不动脚,握着怀旻的手不停摩挲。“作何扭扭捏捏?想留留下便是。”怀旻轻蔑地瞥他一眼,抽了手,关窗铺床吹灯放帘子。康岐安挑起帘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忽然伸出一双手来,拉着他滚进被里。“明日还要早起。”怀旻此时倒成了不解风情的那个,临到关口催人速速了事。康岐安被闷得发慌,掀了被子,含着一口热气便堵住怀旻的嘴。舌头打架,浑身发汗,褪尽衣物散热气。帘内二人如在蒸笼,发了大水都蒸成热气,湿闷腻人,快化在一起。多日不曾亲密,一时甚欢,大有难舍难分之意,心焦气燥,闹出好大动静。忽闻脚步声,怀旻如惊弓之鸟,立马捂了康岐安的嘴。康岐安觉得莫名其妙,他捂自己作甚?等声音过去,怀旻见康岐安双眼神采奕奕盯着自己,收了手,示意他继续。“捂错了,意外。莫停。”康岐安听罢反而停了动作,挂起帘子点了灯放在床头才回床上。怀旻嫌他事儿多,心里突然莫名膈应了一下。“看不清,照个亮。”怀旻知道了,原来膈应人的,是康岐安的视线。一种在考量,又似乎是信誓旦旦地在确认的视线。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曾经他也用这种视线考量康岐安。怀旻自己的和二人之间关系的变化,使他不安,又使他心中暗暗有跃跃欲试的冲动。心照不宣使情事更有一层风味。像炝炒莲白里的油糟,少它也是一道菜,多它也是一道菜,可其中风味就截然不同了。虽只一次,可耗时之久,快赶得上以往来两场的功夫。几番牵扯,藕断丝连。应了怀旻的话,若不是要早起,怕一夜也没个歇的。康岐安完事就被怀旻赶回房,怕清早被人看见。道理康岐安不是不懂,但他至少想下半夜再偷偷溜回去。意犹未尽,浑身不舒坦。将近蓬县,康岐安忽然让怀旻同他去见个人。此人是康父旧部,现任都督,又领总兵,辖兵六千。谈及此人与康家关系匪浅,既路过,一定要拜访。怀旻不解,与你康家关系匪浅,那又关我什么事呢?康岐安酝酿了一会儿,问他:“可曾记得跟你提过我叔父家的幺女——大我八岁的堂姐?便是嫁给他了。”怀旻点头赞曰:“好生痴情!”“啧,别瞎琢磨。不是因为这个,你届时若同去……我再让利一成。”“成交。”康岐安还期待怀旻仔细问问这个堂姐,但是怀旻没问,他只是用一种看透的目光扫了一眼康岐安。“她大我八岁!夫妻琴瑟和谐,生了一堆小崽子!”“嗯,你说过,我记得的。”怀旻波澜不惊,只在话尾又送了他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康岐安降。隔日一早,康岐安将怀旻从睡梦中弄醒。“不来了,不来了……”怀旻眼皮打架,昨夜春情还未散尽,疲乏使他下意识打开康岐安的手。“淫秽!是这事吗?!”康岐安蛮横地将他抱起来换衣服,“今日要去拜会我堂姐堂姐夫。我替你选好衣裳了,快起来拾掇出个人样!”怀旻打个哈欠,勉强在床沿坐稳了。“瞧你那怂样。能挣得这么大一份家产真是你的造化。”康岐安叫人打了热水来,怀旻洗脸、梳头、漱口、更衣他就一直盯着。直到怀旻收拾得衣冠楚楚,他满意得点点头,怂意也随之消散了不少。43堂姐与堂姐夫两人亲自来迎,康岐安表现得恭敬有礼,与早晨拖怀旻起床的土霸王判若两人。眼前这美妇人端庄持重、美艳大方,一颦一笑犹见当年,风华不减。实乃大家闺秀,蕙质兰心。怀旻心中感叹康岐安实不欺人,世上真有此等人物,从戏里诗里才走得出的角色。险些失仪,还好康岐安偷偷抖搂了下袖子,怀旻才反应过来。眼都看直了,是你初恋是我初恋?!怀旻悄悄夸康岐安:“康老板此生艳福,我等望尘莫及!数量与质量皆如此之高!”“别拐弯抹角夸自己了。”康岐安顺手一大筷子菜放怀旻碗里。堵嘴。言多必失。一顿饭康岐安和他堂姐眉来眼去,完全不把堂姐夫放眼里。这堂姐夫是个莽夫,张嘴全是军中琐事,怀旻猜他是在讲趣事,挑准时机附和发笑两声,免得他尴尬。他见有人发笑,越讲越起劲,后来怀旻一个不注意,忘了笑,他一阵尴尬,便闭嘴刨饭。自然,他也没注意到头上好像有些许发绿。这顿饭近尾声,康岐安堂姐的眼神又老往怀旻身上瞟,怀旻有些激动又有些发毛,忙踢康岐安脚。“咳咳,不知堂姐是否记得,我曾在信中也提到过……嵇弟。那个,就是那个……他义举……捐钱那事儿!”呼……康岐安说完缓了好大一口气。脚丫子差点废了。怀旻移开脚,面上不动声色,恭敬有礼回着官话:“先父与康世叔有情谊在,康兄又有恩于我先,况且我自有一片赤子之心。区区身外之物,不足挂齿。”听罢,堂姐夫拍案叫好。直拉着怀旻讲军中困苦不易,他们的每一分捐输那都是将士四季的口粮,衣裳的线,被里的棉絮,手里的铁。“难得夫君与嵇弟投机,能多聊两句。前日与夫君说堂弟来,夫君说你惯穿官靴,备了好几双。现下正好我领你去试试合不合脚,不耽误他们说话。”话是对着康岐安说,可堂姐却多看了怀旻好几眼,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怀旻手还被堂姐夫攥着,料定康岐安绝不会把自己一个人撂这儿。可世事难料,怀旻简直难以置信。康岐安就这么乖乖跟在他堂姐屁股后面试新鞋子去了。“有你穿小鞋的时候。”怀旻低声啐他。该下醋不下,绝非商场人精看不懂眼色,而是权衡利弊之抉择。堂姐出了饭厅一肚子话就像开闸放水似的,一股脑朝康岐安泼去。“我见他生的是标致,却不若你信里讲的那般夸张,这是你言过其实了,堂姐要指出你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