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首领也需要保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武器被搜走,蒙拉的随员很是不满。穆的属下们对此视而不见。拉蒙看着这一幕,兀自笑笑,他无话可说。病房里的那个年轻人,有嚣张的资本。谁奈他何?即使,他不久前才刚从死神手中捡回了一条命。如果生在战乱年代,这个年轻的首领会成为一个传奇,他是拓荒与开蛮的能手,他的势力渐渐扩大,近年已经大到跨越了金三角的范围,也已经触及到了蒙拉的利益。老蒙拉已经垂老,他的两个儿子却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才智与手段。面对这一股新兴却强大到势不可挡的势力,一直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蒙拉家族,能做的——毁灭,亦或者被毁灭。显然,后者已经被证实:失败。蒙拉所想出的,第三条路,便是,“合作”。强大的蒙拉家族,如今却落到要向一个后辈“束手就擒”,蒙拉不胜唏嘘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庆幸:幸而,他们并非生在真正战乱的年代。两方的属下都守在病房外。病房内,只有这两个男人。穆站在窗台旁,医院的设施很好,病房外的视野很好,可见整片平坦的草地。这个年轻男人倚靠野兽一般的能力复原,三期的手术都很成功,他的伤口缝合的好,只有隐约的痛感。前日的手术,今日的他看起来便已经很有精神了。穆在看风景。身后的长辈,被他刻意忽略。蒙拉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穆的风景中,有青草,有绿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在草地上,白裙子,飘扬的长发,是正在日逐渐走向成熟的风范淑女。女孩的不远处,隐藏着机警的保镖。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会隐藏,不为人所知,危险时才会出现。穆记起她来。蒙拉无声地走上前。穆依旧看着那女孩的身影:“您的女儿?”曾经因为一桩生意,雏绑架过的这个姑娘。同样的貌美的女子,类似的年纪,可惜,雏是仆人,而这个姑娘,是蒙拉家的小姐。外人一定都这么看。可是,这个姑娘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他的雏曾经绑过来的人质,一枚棋子。“对。”拉蒙回答。一个字,伴随着骄傲的父亲的表情。他的女儿,年轻貌美,是他的资本。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回身,背靠在窗台上:“也许您还没有听说,您弟弟派来的杀手已经潜逃的消息。”“我和我的弟弟,从来意见相左。”蒙拉一句话便将关系撇清。残酷的人!穆轻笑了,“将军,我敬重你们蒙拉家族,可是,您弟弟的命,我不会留。”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也是解除目前双方紧张的对峙关系的唯一方法。蒙拉没有说话。他很乐意听到穆这样的“宣判”。穆看着蒙拉的一举一动,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这个长辈略带皱痕的额头,紧绷的唇线……最重要的,是眼睛。穆透过观看眼睛,观看内心。这个长辈的眼睛,不够强势。穆随即敛去表情,“即使这样,您还打算把您的女儿嫁给我?”闻言,蒙拉刷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这个年轻人猜中了他的下一步。不,很可能是已经猜中了他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宝贝“那……你的意思是?”蒙拉征询着问。在这个事事料定的男人面前,他虽然年长,却丝毫没有优势。被迫谨慎,以及,卑微。为了挽救渐渐走向颓势的家族,排除胞弟的势力,他迫不得已要把女儿卖给这个男人。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但是显然,穆这样一个男人并不会稀罕女人的年轻或是貌美。这个残酷的年轻人绝不会是个好丈夫。但,却是个极难得的盟友。没有一个父亲会甘心以子女为筹码去换取利益,可惜,无奈,他这个父亲,势不如人。穆没有回答,眼神澄净地看着蒙拉。这个魔鬼,手上攥着多少条人命?竟还能有这样毫无瑕疵的目光?如此干净的眼睛……穆的沉默,于蒙拉,是煎熬。蒙拉松一松领子,动作略显焦虑。是他有求于人,他开出条件,等待面前这个年轻首领的答复。穆的答案会成为最后的“一锤定音”。没有转圜余地。穆看着蒙拉拉扯衣领这一微小的举动,终于,微微笑出来,却依旧不给他答案,只说,“蒙拉小姐该是第一次来曼谷吧?这几天一直待在宾馆,小姑娘一定很无聊了,不如……我命人带她四处逛逛。”蒙拉暗自松了口气,眉梢眼角终于漫上了一丝勉强的笑意:“你的好意,西黛会很乐意……”音尾还未落下,蒙拉顿时噤声,眼中倏地泛出后知后觉的警醒: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几日一直待在宾馆?蒙拉在曼谷逗留的这几天,度日如年,今日终于得以暂时的放松。他的提议,穆没有拒绝,虽然也并没有答应,但这一切终于有了点头绪。值得宽慰。西黛正无聊时,就见阿爸神情轻松地朝她这边的草地走来,身后习惯性地跟着两名随员。相比阿爸的轻松,随缘们却面部僵硬,似乎受了气。阿爸远远的就朝她招招手,她立刻飞扬起唇角,提着裙摆朝蒙拉跑去,欢快的步子:“阿爸!”蒙拉接住女儿轻盈的身子,宠溺地捏一捏她的鼻尖西黛抱着拉蒙的胳膊晃,“阿爸,事情办完了么?”拉蒙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女儿,眼中却是暗波流转,透出一丝无奈。西黛急了,她第一次随父亲出外办事,每日见父亲眉头深锁,她也并不好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秋季开学时间快到了,我得赶回英国去。阿爸你也知道,这个学季的课业很……”蒙拉悠悠的打断她,“西黛……”“嗯?”她扬了扬眉,不解于父亲略显沉重的语气。“再陪阿爸在这里多呆几天。”“为什么?不是说要我见一个人,见完就可以走吗?那个人呢?”她有些焦急,蒙拉却依旧沉默着,绷紧了唇角回头,若有似无地瞥一眼身后这幢独立别墅二楼的某扇窗户。西黛循着父亲的目光望去,仔细看,却除了反着光的玻璃,再看不清其他。而远处的这扇窗后,穆站在那里,他看得见她,一清二楚。身后的属下正在向他报告这个女孩的资料。西黛?蒙拉,这个女孩有个美丽的英文名字,daisy——“雏?”首领的声音像大提琴一般,虽只有一个字,但声线却低缓而绵长,带着恍惚的磁性。属下愣了愣,不知首领为何要这么问,顿一顿,才颔首继续说到,“对,是雏菊的意思。”“是个好名字。”话音一落便收回了视线,转回头来,脊背挺得笔直,除了脸色依旧不太好,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病态。首领以着夜暮一般沉重低缓的声音说到,“你回本营之后为我发一份调令,前晚负责看守沙玛的人,全部调遣到前线去。”属下身体猛然一震,愕然地看向首领,一时不察,竟与首领的目光蓦地撞上。这个男人灰色地带的眼瞳,很多人从来不敢直视。前线,这个几乎与死亡划等号的字眼!他下意识地要开口为同僚求情,可是首领冷漠的眸子盯着他,瞬间就令他忘却了所有语言,他的内心挣扎良久,最终却只能猛地低下头,咬着唇齿。穆没再理会他,而是偏头,继续看窗外,他望着那个拽着父亲手臂撒娇的女孩,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雏……菊。”身后的属下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略有了些不悦,“你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