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千对着他,蹲了下来。
“确实很不错。任性的人,不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而是知道了也不用在意。为了自己舒心,可以假装听不到别人的痛苦。是挺轻松的。你我都是任性的人,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环有些懵懂。
“我……我不明白。我没有假装听不到……”
“他向你求助过吗?”千的眼睛从正对面望过来,直直望进环的眼睛,“他向你求救过吗?”
环眼睛睁得很大,是他听不懂别人讲话时常会有的样子。
千的眼神中没有苛责的意思。那甚至称不上是一句问话,显然千早就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环的舌头后面,有什么东西酸苦地荡开了。像飞机起飞前巨大的引擎声,掺了些紧张和恐惧的颠簸颤动。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剧烈轰鸣。
他想起那个晚上了。
是个平平无奇的晚上。他在自己的房间睡到半夜,爬起来上厕所。从房间里的小夜灯开始,他一路开灯过去,走廊,盥洗台,直到他回到床上,这些灯都会亮着。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壮五站在那里,身上有微亮的月光。
壮五背着窗,面着黑暗,脸在阴影里,只有头发上渡了银辉。那是一层虚浮的、冷清的亮光。
壮五注意到有人出来了,抬着一只手,像是在这深夜当中,做个无声的招呼,也像是要道歉,要解释,要对方不要介意他黑着灯一个人站在这里。可是看出了来人是环,那只手便悬在那儿,一动不动。
孤零零的手僵了好一会儿,在寂静无声中放了下去。
环的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沉甸甸向下一坠。一股莫名的愤怒在心里升起来;有一点报复的意思,环啪地回手,关掉了身后的走廊灯。
反正小壮不需要灯。不开灯也不会害怕。
壮五依旧沉默着。微光骤然消失,他的形状更加模糊。
环后悔了,或许是因为周遭渐渐浓起来的黑夜,或许是因为那指甲盖大小毫无正当性的报复。他扭转身,头也不回地逃回房间,重重地关上门。他在屋子正中的地毯上站了一会儿,把夜灯又拧亮了一个档,扑回床上,把国王布丁紧紧地搂着。国王布丁和他自己,都蜷成发皱的一团。
他抬起又放下的手,就是求助吗?
是求救吗?
“你是善良的孩子,你心很好,知道谁对你好。你不会想故意伤害别人,尤其是对你好的人。”
百不知何时也转到了他面前,和千一起,定定地看着环。
“可是不明白别人的痛苦,就一定会伤害到别人。不,不止是痛苦。如果你不想让别人难过,那么他的喜悦、悲伤、希望与失望,你都必须要试着明白。”
环呆呆地坐着,坐了很久。
久得半空中悬吊的桃红与莹绿的彩条转过来又转过去,反复飘摇。
“我……”
真的很久过去,他才嗫喏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