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眼珠子一转,还是附耳过去,小声告诉陆宁,“最名贵的那副镯子是温聆送的,但你千万要装作不知道才好,我怕你夫君万一知道了不开心,到时候给温聆小鞋穿。”
这不是第一个跟她说怕太子如何如何的人了。陆宁恍然醒悟,她的夫君似乎掌握了许多人的生杀大权,很不好惹的样子。
幸好,不包括她的。她这样想着。
然而到了洞房那日,她就知道她错了。
除了温聆和苏棠外,江彦、王鄞等同她相熟的几个同窗,还有身在外地的韩溟都送了礼物来。陆宁把礼品都装在一处,竟也凑成了一箱子。
时间倏然而过,至正月初五时,天边刚刚显出微光,颜府上下就忙碌了起来。
皇太子娶妻,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跟着凑热闹,万人空巷,比肩接踵。再加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这婚礼委实让满京城的姑娘们都艳羡不已。
当然,这场婚礼中,最让姑娘们羡慕的还是新郎,那位坐在金辂车上身着衮服的太子殿下。日光下的容颜俊美无俦,凛然不可逼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喜悦和激动。要不是他习惯了着冕服时须秉持皇太子之威仪,大约要露出笑容来。嗯,此刻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就是这一干典礼实在啰嗦,他已经等不及想去颜府接他的太子妃了。
太子在宫里已经历过一段繁琐仪式,登上金辂车赴颜府时,已是午时了。待见到那心心念念的人儿时,他感觉自己已等了她好久好久。
繁复华丽的翟衣穿在她的身上,竟是异常合衬。此刻她的面容被头冠上垂下的细密珠帘所挡,看不真切,但那细白的耳根,却微微泛了红……
他心下一笑,这才刚见面就害羞了?
在礼官的指引下,陆宁登上了另一辆金辂车,两人绕着皇城走了一圈,待进宫时,已经入了夜。
今夜的东宫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千枝万盏的琉璃宫灯将整座宫殿都照得煌煌。长乐殿中,两人喝过合卺酒后,陆宁被送去了内殿歇息,李玄祯还得去外面招待宾客。
这长乐殿是按照陆宁的图纸做的,比起紫麟殿来,少了几分高阔肃穆,多了几分温馨秀雅。床榻不如紫麟殿的大,但比星回阁的还是大了不少。丹红灼目的纱帐上绣了百子千孙,顶上挂了一只干花香囊,泛着淡淡的桃花香。
这香囊同星回阁的可谓异曲同工,但做得更为精致华丽,下面还垂下了一颗细巧的夜明珠,夜明珠下方一缕细长的杏黄色穗子,在琉璃宫灯下轻轻荡漾着。
陆宁在湖颖和溪藤的伺候下,把繁重的衣衫和钗环退下,转到屏风后沐浴过后,换上一身轻便柔软的衣裙。墨发的发尽数散下,一张脸如出水芙蓉一般,细腻如白瓷,娇嫩水润似能掐出水来。这张脸,浓妆有浓妆时的娇艳,素颜有素颜时的妩媚,实在是得天得厚。
“姑娘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湖颖道,“累了一整日了都。”
是累了一日了,但她吃不下。
心头有紧张,有忐忑,也有喜悦,有兴奋。总之很不平静。她想起两个丫头也累了许久,便道:“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你们先退下休息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紧张,怕掉面子,也怕羞。现在就想一个人待着。
湖颖最了解她,便和溪藤一起离开了。另外还有东宫的几个宫女和内侍,只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杏黄色帐幔立在那儿,陆宁也嫌碍眼,打发他们走。
自那日雪雕庆生之后,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特别喜欢这位太子妃。他们不敢不听太子妃的,但也不敢真的走,便只往远处挪了挪,还待在殿里。
陆宁也不计较了,自己滚到床上躺着。
冰凉的触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细白的手指在被褥上轻轻地滑动,她想,这是自己愿意做的一件事,有什么好怕的?
夫妻行周公之礼,乃是伦常。
她自认已经镇定下来,然而当外头响起齐整的行礼声时,她还是吓了一跳,又开始擂起鼓来。
定了定神,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也上前去行礼。
身子还未伏下去,就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少女一声惊呼中,他已经把她抱着转了两圈,就像得到战利品的战士一般,志得意满,心头激荡难以自持。
外头的宫女内侍都默默散个干净。已掌权多时的太子此刻却幼稚地跟孩子一样,拥着新得的娇妻不肯撒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宣誓一般,叹息道:“你终于是我的了。”
陆宁抬眼,闻到他满身的酒气,“殿下喝醉了?”
李玄祯的视线落在她绝美倾城的雪颜上,微微一笑,“是醉了,被你迷醉了。”
少女咬唇不语,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你赶紧去沐浴吧!好难闻。”
“好。”
男人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