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一辆青蓬马车正朝着信都的方向疾驰而去。驾马的年轻男子面色沉静地正视着前方,时不时留意着车厢里的动静,黝黑双目中仿佛蕴含着晨曦的光辉,嘴角微带的一抹笑意如吹绿江南岸的和风,一身玄色胡服更是映得他容颜如玉绝丽无双。
马车后方,一匹枣红色骏马则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离左右。
车厢里,阿女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此刻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侧睡在一旁的英娥,脑中乱作一团。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位俊秀的少年公子竟然就是高高在上的前皇后,而那位驾车的司马郎君和前皇后显然关系匪浅。虽然她还不曾定过亲,但直觉这两人就像是戏折子上所演的一对璧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英娥缓缓半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残留着迷蒙,似乎一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看起来像只懵懂的小兽,和之前恶狠狠放箭伤人时的冷酷模样判若两人。
阿女的目光不觉柔和下来,虽然这位前皇后身上也留着尔朱氏的血,可她和那些尔朱氏族的人,却是完全不同的。
“皇后,您要喝点水吗?那位司马郎君吩咐了奴婢一直在小暖炉上热着水。”她殷切地问道。
英娥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你叫我女郎即可。”
“英娥,你醒了?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一会儿我将马车停在那里给你买些热的吃食。”司马子如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动静。
英娥应了一声,接过阿女递过的瓷盏喝了几口水便靠在了车上,脑海中又回忆起昨晚司马子如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幕。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放下了一切来找她,
她没有想到,他能猜到她会越过长江朝南边而去,
她没有想到,他会在半路上遇到自己的坐骑,寻迹找到自己。
她更没想到,他甚至记住了她不方便的日子,特地备好了马车和该用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的面上不禁微微一热,心里却变得更加柔软。整个人就像是泡在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中,从内而外都是暖洋洋的。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很快司马子如捧着几个热腾腾的食盒上了马车,在他的示意下,阿女也是识趣,立刻拿了一个食盒就下了马车。
“英娥,好些了吗?想不到这个小小驿站居然也有牢丸卖,你快趁热吃了。我记得在信都这些日子你每次出门都得吃上不少。”他边说顺手将一个软垫放在了她的身后,让她可以坐得舒服一些。
英娥一听立刻有了食欲,牢丸的外皮由面皮和肉汁混合而成,馅则是羊肉牛肉及葱姜豆豉等调制而成,然后在竹笼中蒸熟,前段时间她一直百吃不腻。
看她一口气吃了大半,司马子如眼底的担忧之色也褪去不少,
“遵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到我会来这里的?”她咬着丸子问道。
“你离开之后,我想你多半会先去找族人,亲眼看看那些传闻是否真实。尔朱兆那里你暂时是不会去的,那么一直想去江南的你多半会往南走,而这里又属于你堂叔尔朱仲远的管辖范围,因此我就寻着这条路而来,若不是这么巧正好看到你的坐骑,或许还需费些时间才能找到你。”他顿了顿,眼皮微抬,“英娥,你想好了,真的决定回信都吗?”
英娥点了点头,面上隐有怅然,随即又坚定了几分,“遵业,还记得很早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希望母亲不再失去自己的孩子,夫妻不再生死相离,老人可以有子送终,稚儿能无忧无虑地成长,大家,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这一切,唯有乱世的终结,才能实现。曾经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阿爹或是……先帝,我也曾天真以为阿爹过世后尔朱一族能担负起这重任,可是如今我亲眼看到了,再任由他们这样继续下去,只会将这世间变成修罗地狱。必须有人来制止这一切。”
“英娥……”司马子如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