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昏昏沉沉中,英娥隐约听到有似曾相识的声音轻唤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柔,仿佛微风吹拂过灰蓝色的海洋。
她竭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掀不起眼皮。
忽然,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如利刃般直刺入她的心脏。
“再见,英娥。要好好活下去哦。”
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如画卷般在脑中回放展开,回想起说那句话的人,她蓦然心神剧震,竟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司马子如担忧的脸,在看到她醒来的瞬间他的神色有些复杂,那欲言又止的态度令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慌。
她腾的坐起身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忐忑,“我阿兆哥哥呢?他是不是被俘了?”
司马子如静静凝视着她,他的眼神明显黯淡下去,眼底交织着心疼,歉意,以及如潮水般喷涌而出的悲悯。
英娥忽然有种极不详的预感,她的身体蓦的僵住了,心口一阵紧缩,眼前迅速蒙上一层雾气,呼吸仿佛也在瞬间凝结。
“英娥,阿兆他……已经往生了。”他缓缓地,用沉重的语调低声说出了口。
她的胸口猛的一滞,剧烈的疼痛如流水般从那里浸出,她硬生生收回了眼中的泪意,怎么也没哭出来。
“不可能。师父答应我了一定会留下他的命。师父他绝不会食言的!阿兆哥哥他——”
“他是自缢而亡。”司马子如的话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双眼,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出了一句,“你胡说!”
接着就跃身而起,朝着帐外冲了出去。
司马子如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即追出去。只是过了片刻,才缓缓起身。
天空还是一片阴沉沉,细细碎碎地飘起了零星雪花。尽管将尔朱兆的残兵一举消灭,营帐里的士兵们却并不似往常那样喝酒庆祝,相反,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反而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弥漫其中。
英娥凭着一口心气冲到主帐附近,可偏偏到了这里她却不敢在上前。仿佛一旦她踏进那帐里,所有的希翼和侥幸都会被残酷的现实打个粉碎。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挑开厚帘走了出来,正是高欢。他前行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微微低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昏暗的天色和瑟瑟而下的雪花让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那微微垮下的肩却隐约昭示着他此刻的颓废和孤寂。
英娥僵硬地挪动着脚往前走了几步,高欢蓦然抬头,目光显然闪缩了一下,问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生硬。
“英娥,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英娥压根没心思回答,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答应过我,一定会留下阿兆哥哥的命,对不对?”
高欢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神色,“英娥,我——”
不等他将话说完,从内帐忽然传来了慕容绍宗轻诵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令诸有情,出魔罥网,解脱一切外道缠缚;若堕种种恶见稠林,皆当引摄,置于正见,渐令修习,诸菩萨行,速证无上正等菩提……”
英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下大痛,一把推开了高欢,径直闯进了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