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幽冥灯早已燃尽。茗城自树林走到荒野边缘,望着不见边际的蛮荒之地。
悬钟那个老匹夫也是胆小,丢下她一溜烟便先跑了。
说到底,还是个鼠胆之辈!
指望他牵制神庭,茗城只怕有点悬。
但眼下,若没有幽冥灯指引地穿过荒地,她将会与那些被放逐之人没什么区别。她回头看着稷泽那头的乐游山,出逃之路近在咫尺,可魔界,她却必须回。
看来,神庭给的还是一条有去无回之路。
茗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承受那肉身之苦,踏入荒地,靠着双脚与运气走回须弥山。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筑宾出现了。
借着熹微的霞光,她看见筑宾的脸上正夹杂着惊喜、凶狠、兴奋与得意,稀疏的八字眉分别一抖一抖,连同着一侧面颊与上面的纹络褶皱也跟着颤抖,奸诈与阴险无一遗漏地被他展露出来。
“臭丫头……”黄沙翻卷之中,他那辨不清是玄色还是黛色的袍子飞舞抖动,如一条沙地中蜿蜒扭曲的黑蛇。
他那条才被接上的枯树藤枝手臂,在长袖中迅速扭转延长,眨眼之间便冲到茗城面前,将她全身死死缠绕住,而后发出响彻天地的狂笑声,连同绷着她的藤枝也跟着颤抖起来。
茗城也跟着笑起来,她的这一笑却令筑宾毛骨悚然:“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我笑你小肚鸡肠,成不了大事!”
茗城被他的藤枝举到半空,长发在风中离乱纷飞。她向四处扫视,几里之外,正电闪雷鸣,沙暴如墙:“杀我固然简单,可是太简单了,你不觉得无趣么?”
筑宾转了转眼珠,眯着眼睛看她。
“不如你此刻便将我绑回去,以你们魔界最残酷的方式,去皮剐肉、剔骨抽筋,再扔到那须弥山下的恶鬼池中,任我时时鬼哭狼嚎,让你每日上月秋宫都能看见我在脚下求饶……如此一来,不比一刀杀了我更有趣?”
“你……”筑宾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她突然抬手拉扯自己被缠住的袖角时,抖了下身体。
“别迟疑了!”茗城有些急不可待,“我失去的只是一条命,你失去的可是一整条手臂啊!”
听到“手臂”二字时,筑宾的身体再次抖了一抖,并通过他的藤枝手臂传递而来。茗城望着远方假意害怕起来。
“那远处的沙暴不消片刻便会袭来,也不知以长老之力,能否逃得出去?”随即又故作惋惜状,“虽报了仇,却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不知这笔账是否值!”
“啰嗦!”筑宾旋即飞身,带着她化作烟尘消失在荒野大地上。
飞旋不过刹那,二人落在城镇边的一处小山包上。山下虽同样没有喧闹的夜市,但万家灯火却是别样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