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贤在二十八岁时娶了年长他两岁的夏琳。
他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可惜他出生的那个年代家里经营的生意正在走下坡路。小时候的他家里有帮佣,山珍海味也不少见,那个时候别说网络,连电话也不普及,可他们家敞亮的客厅里已有了让人眼红的大电视。
连同学也不免打趣,称呼他为宋家的小少爷。
家里祖辈留下来的积蓄,就算坐山吃空,照理说也能让他们家挥霍个大半辈子,谁知他那没有半点生意头脑的父亲染上了赌瘾,又遭亲戚的陷害,愣是把家业给嚯嚯干净了。
他们家住的房子被变卖抵押,母亲身上柔滑的绸缎也变成了廉价的棉织品,首饰盒里的耳饰手镯也全部典当,到后来因为整日忧愁染了病,只能每日喝黑乎乎的中药勉强度日。
父亲犯了这些错事却不知悔改,甚至还会偷母亲的药钱去赌,他的脾气糟糕,赢了钱就去外面女票,去喝个烂醉回来打宋君贤和母亲。输了钱心情不好也回来打他们两人撒气。
宋君贤的身份从人人羡慕的宋家小少爷变成遭人嫌的穷小子。
苍天有眼,父亲经常光顾的一个小姐想让父亲染上不好的东西,于是弄了点料让他试试,结果没把握好度,弄得太过火,父亲就这样死在床上。
宋君贤松了口气,虽说家里的日子还是过得清苦,但至少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担心无缘无故被暴揍一顿。
他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好的大学,到了大学努力勤工俭学,赚了钱送母亲去好的医院治病,让她过上好日子。
母亲听了他说的话,总会抓住他的手,无奈又温柔地笑“好孩子……”
但母亲还是死了。
她瘦弱的身子被厚重的棉被裹着,苍老而安静地躺在破落的小屋里。
宋君贤甚至没能为她好好地操办一个葬礼,她本来想给母亲买块墓地但手里实在没钱,到往日的亲戚家里去借,对方却连门都不让他进。
最后只能弄到殡仪馆匆匆火化了事。
宋君贤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他像是没有根的浮萍在海上飘荡,他没了家,水流把他荡到哪里他就在哪里。
就是在这样窘迫的时期,他遇见了夏琳。
夏琳是宋君贤的初恋,是宋君贤在穷苦的读书生活里最珍贵而明亮的风景。
她温柔又漂亮,两只眼睛像猫儿般,灵动会说话。她不会看不起总是沉默寡言的宋君贤,对待他和班上其他的男同学总是一视同仁。
但宋君贤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贫穷如跗骨之蛆,蚕食掉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他明白夏琳对他也有好感,但他不忍自己心爱的女孩和现在的自己生活,这只能拉低对方的生活水平,让夏琳来迁就自己。
他不善言辞,只知道埋头做事。
他心里一边默默盼着夏琳能多等等他,等到他赚了钱能有底气让她过更好的生活,又一边矛盾地想,这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要为了一个穷小子浪费大好的青春。
所以对夏琳的再三示好和暗示视而不见,最严重的一次还说了重话拒绝。
夏琳没等到他,而是和姜宇河结了婚,还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姜郁。
此时,白手起家的宋君贤正把自己的事业干得如日中天。生意场上,赚小钱看能力,赚大钱看机遇,偏偏宋君贤这两样都占全了。他不敢懈怠,也不敢飘,站在互联网的风口上一步步往上走。
等他稍微能喘口气了,停下来看看周围时,才得知夏琳的近况,她过得并不好。
姜宇河得了尿毒症,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耗光大半积蓄,最后却还是没能挽回这条人命。而夏琳拖着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儿,艰难地讨生活。她原本是全职太太,没有正式工作,姜宇河死后彻底断了收入来源,本来想去工厂打工,但她身体不好又带着小孩子,根本没有厂愿意收她。
时隔那么多年,宋君贤再次面对夏琳时,对方的脸上只有凄苦的微笑和躲闪的眼神,对他的称呼也只能是一句疏离的宋先生。
而宋君贤,他面对夏琳似乎也没了当初的那份悸动,但又不忍看夏琳带着姜郁这么艰难地讨生活。他想过,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两人的生活轨迹是否会不同,但也只能是如果。
他拿钱给夏琳,夏琳却不愿意接受,说是两人无亲无故怕被人说闲话,她是怨着他的。
愧疚和后悔的夹击下,宋君贤娶了夏琳,名正言顺地帮她抚养女儿,让她们能过得容易些。
可夏琳终究还是没能活多久,医院里检查不出具体的病症,也许是她在照顾生病的姜宇河时耗光了对生活的希冀,又或许是贫苦的生活磨钝了她的精气神。
结婚后没两年她就郁郁而终。
宋君贤尽自己所能给姜郁更好的,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麻烦事也来了。他一个三十多岁没有家室的男人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养女,总有不长眼的人说闲话,加上姜郁出落得和夏琳越来越像,耳边那些恼人的噪音也有越发壮大之意。
宋君贤不知为何,也许是年少之时刻意压抑了难得的爱意,他后来便没再对人动过心。即便是事业有成之时,他也活得如同苦行僧。可他在外面越表现得像苦行僧,有关他和姜郁的传闻就越难听。
为了断掉这些谣言,他只能再结一次婚,娶了同样带着一个男孩的邵青。两人重组成的家庭并非因为爱情,只是为了各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