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残月如钩,面前烛火似豆。
微凉夜风将魂灯里火焰吹得明灭闪烁,徐清焰安静坐着,冷眼看着对面宁域白从不敢置信、悔恨交加,伤心欲绝,再到最后慢慢冷静下来,目光复杂且怆然的盯着手中粉白碎玉看。
确切的说,是盯着那抹粉白碎玉里的幽绿。
那是他的血。
当时徐清焰按照剧情,拎着淬毒匕首刺杀宁域白前,或者说在被白潇潇将粉白玉剑捅进胸口前,他其实早已命悬一线、不久于世。
即便是没有白潇潇刺他这一剑,也活不了多久。
而他之所以会伤重不治,生机断绝。
半是因为那年在桃源峰跟妖王交手后,伤势始终未能得到妥善治疗,又在剑池寒潭里再添新伤,另外一半的原因便是被体内牵机剧毒所致。
牵机是种奇毒。
这种毒在医修中被称之为“阴毒”,最喜欢朝伏夜出,中毒者白日里全然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就跟没事人似的不会影响其行动。
等到了夜里,便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他们忘情宗建宗便是为守后山鬼族封印,向来的规矩是不养闲人,修为越高,责任也就越大,以往他有修为在身时,守鬼族封印也好、领总宗门任务外出也好,随便都能赚够自身所需的灵石资源。
等到他从剑池出来,浑身的灵力稀薄枯竭。
虽说有个外门管事长老的的虚名撑着,分配给他的任务经常也要费许多力气才能完成,白日里忙碌个不停,到夜里想好生休息缓缓时,却备受牵机剧毒带来的疼痛折磨。
夜不能寐,极其的消耗他残存的精神体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个身体康健、甚至强壮的人也恐怕很快被消耗掉了,何况他自剑池出来已经是遍体鳞伤,并不算是什么多有活力的康健躯壳。
未及两年,便觉身体沉重,不能随意活动。
平日里连轻松喘口气都深觉困难,分派到他的任务自然是很难按时完成,外门其他跟他共事的人不知他身体状况,每次见他拖拖拉拉、不肯按时按量的完成手中事务,对他的印象自然不可能有多好。
以前听闻他名声极坏,到底未曾亲眼见过。
外门弟子和管事对他虽说态度冷淡,不愿跟他来往,却也没在各种事务活计上与他为难,偶尔还有那么两个不知往事的新弟子见他瘦削病弱,愿意顺手替他多做些事情的
——当然这点也跟他自身的长相气质有关。
毕竟他本身生得不差,还连着渡过金丹元婴劫,即便是因伤重和中毒的关系,始终看着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机勃勃、上扬的活力。
倒也勉强能被称之为是病美人的。
只是那些愿意出手帮他的新弟子,也很快会因为各种原因对他印象变差,或许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以前的手段恶毒,或许是跟他相处时觉得他偷奸耍滑,不愿认真做事修炼。
刚开始的几分亲近,到后来也逐渐疏远了。
疏远不说,还得转头回来狠狠的踩他两脚。
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难怪会被内门所厌弃放逐到外门,已经如此却仍旧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厉的各种拖延连分内之事都不愿意做,简直丢尽他们忘情宗的脸。
见徐清焰不听劝阻,仍旧我行我素的不知道悔过自新,当即也就气愤十足的甩袖走了,从此各种冷眼相对或者刻意为难的情况并不少。
这种情况倒也没持续多久。
只是后面徐清焰的镜框并非有所好转,而是越发的困难、举步维艰,几乎所有宗门皆是外门势力远比内门错综复杂,忘情宗也不例外,他所占据外门管事的位置不好不坏,却总有那么几方势力都想要收入囊中。
看徐清焰自然也就不怎么顺眼了。
以前是摸不准宁域白的态度,不敢轻易对他如何,待到牵机毒事件过后,那些人自觉摸到宗主伍尧和宁域白的态度,先是不轻不重的给他设了些难题为难他。
见徐清焰果真无法解决,内门也没任何的动静。
干脆利索弄出来好些他根本不能解决的难题,等到事情彻底闹出来后,就上报到内门以徐清焰不甘心留在外门,因此不愿意尽心处理分内事务的名头要除掉他身上职务。
这事其实也不算是冤枉他。
毕竟以他当时的情况确实不能处理好份内事务,能力不足被要求撤掉职位乃是人之常情,只是那些人难得选了个与事实不符,却能让伍尧和内门的人深信不疑的理由。
因此他外门管事的位子轻易便被撤了下来。
失去了管事位子,没了定时的灵石来源,浑身修为渐失、拖着沉重病体的徐清焰日子有多难呢,时时刻刻要忍受病体和剧毒的折磨,日渐衰弱至连行动都困难的地步不说。
别说买治伤的丹药,他甚至连果腹都极为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