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的我们,谁都没有料到秦微微会突然有所动作。同样的,我也没有想到她接下来的举动,竟会在我的心里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致使我事过境迁后每每忆起来,总会心痛得泪流满面。
话说当时大街上人人振奋,根本就没几个人留意到秦微微的情绪异常。有人奔到秦微微的身旁,伸手去拽她,看似想把她拖到一干公安干警身后谨防不测。而她一低头,一抬头,倏然撒腿就朝顾恺那方跑。待我们发现她手中握着一柄枪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顾恺——!”撕心裂肺的悲嚎顷刻间刺穿了整条街道,与这声凄厉的悲嚎同时响起的,是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顾恺步伐艰涩的转动了一下腰身,平端着一只胳膊朝前方胡乱地挥动了一下,终是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这个打从一开始就对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噗”的一声就倒下了。
他刚一倒下,人群就乱了。与此同时,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我看见秦微微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砰砰砰——!”下一秒,秦微微瘫倒在了人行道上。
没有呼吸,没有呼喊,骤然间,所有的人声全都停止了,包括我的心跳。
良久,良久,天地间响起了甄善美凄厉万分的哭喊,“微微——!”
有人开始打电话叫救护车了,而我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
……
正如我曾经所希望的那样,秦微微死了。
然而,秦微微的死,并没有像我曾经所期盼的那样,给我带来莫大的快感……呃,准确的来说,秦微微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于一种情绪持续低落的状态下。当时我觉得,秦微微之所以会选择自杀追了顾恺而去,实际上是她想报复我胡甘明,她这是在向我宣战。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仍然没能逃出自私狭隘的笼子,我做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秦微微的遗体火化后,父亲跟我商量,他说他想把小椹带回老家去抚养,我想也没想一口就回绝了。我始终认为,我跟秦微微是签了离婚协议的,抚养孩子跟我胡甘明八竿子打不着。
我曾担心甄善美会就这孩子的抚养问题,对我诉诸法律;但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甄善美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把这孩子往我身上推——她主动给我打来电话,真挚坦言希望我能把孩子让给她带。只因为,这是秦微微临终前央求她的最后一件事儿,她得替秦微微把这事儿办好了。
或许,小椹的存在,于我而言,始终是一种耻辱;所以我没说什么,默许了。几天后,甄善美在律师的帮助下申请了法院判决孩子的抚养权,鉴于孩子本身的情况特殊,加上在法院的同志找我谈话的时候,我把我的想法据实告之。后来洪那公安局的老钟又说了几句话……零零总总的加到一块儿,法院最终法外开恩,一纸判决令甄善美得偿所愿。
甄善美并没在江平呆多久,在秦微微死后的第二个月,她又一次去了加拿大;当然,她这次带走了小椹,并接收了秦微微遗留下来的,秦微微搁在银行里的那十万块钱。临行前,甄善美给我打来电话,她忒有风度的劝我,让我不要太伤心了。她说在她有空的时候,她会带小椹回来看我。
完了我瘫在客厅里,望着这个我跟秦微微过去的家,望着这满屋子色泽淡雅的装修摆设,禁不住又一次泪如雨下——秦微微死了,秦微微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的家,终究是毁了。
后来我就在想,秦微微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用结束生命的极端手段来结束这一切呢?直到后来的后来,在我打算动笔给你讲述这个故事的最初,在我决意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秦微微的这一生的时候,我才开始有了那么点儿领悟。
秦微微曾经给甄善美写过这样一句话:我必须得给过去的、现在的、所有的、爱护我的每一个人一个清楚明确的交代。我想,在秦微微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按照现在流行的社会哲学的说法,秦微微的死,是事物发展的必然结果。
那么正义是什么?爱情是什么?责任是什么?人性,又是什么?或许你已经看出来了,秦微微用自己的一生,尤其是用她自己的死亡,完整的诠释了这四个问题。就咱们现在这个社会而言,无论是正义、爱情,还是责任,这些东西全都得站在人性的角度上,全都得从人性的角度上出发。
甄善美曾说,秦微微活得很真实,秦微微是个真实的主儿。就像秦微微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她感受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当然,秦微微所谓的这种“感受上的真实”,我想对于咱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显得太过虚幻和飘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这个故事的开头,我觉得秦微微所谓的这种“感受上的真实”完全不切实际,所以我不得不把秦微微本人,当作这个故事的主角,把秦微微的经历,当作一个故事,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