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门里面态度却强硬的很,透过门缝看进去,杨寡妇背对着门站着,上回来给他们开门的丫头一脸怒容,硬邦邦的道:“陈大人您回去吧,我娘守寡在家,莫要伤了我家门口的清白。”
这话说得,留福又想笑了,什么清白不清白的,这水都洗不干净了。
但他得忍住,因为留寿喜欢这丫头。
果然,留福回头一看,发现留寿正和陈老爷一样,眼巴巴的瞅着门里,再也不是那副看笑话的表情。他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对陈老爷耳语道:“老爷,咱们不若把门锁撬开。您看,在这么闹下去,只怕咱们明天又成笑话了。”
陈老爷默默给他个鼓励的眼神,侧身到了一边去。
留福从汗巾上把铜掏耳勺拿了下来,不知道他对着门缝怎么动的手,只过了一会儿,那扇从里面被锁上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这倒把杨寡妇和那小丫头唬了一跳,连佯怒都装不出来了,连忙回头看门。
陈老爷随手掏出了几钱银子扔给了留福,一个大步子就迈了进去,像抢人似的扛起杨寡妇就进了屋子。
那丫头有眼色很,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跟着进去,便还板着脸,给留福留寿上了茶水和点心,自己闷闷坐到了当院里。
留福看着留寿逐渐挪到了丫头身边坐着,还试图给她编草人逗她笑,心里只觉得自己不该在门里,应该在门外,浑身不自在。不一会,便自己出门看马了。
留寿逗丫头开心的任务没有实现多少,可杨寡妇却已经被陈老爷哄的差不多了。
陈老爷这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除了对李夫人能说点真心话之外,那就是见什么人学什么鸟叫。堂堂巡抚都能被他骗了个团团转,一个妇人又能耐他如何?
自然是没说两句好话,外加一掏心窝子,那杨寡妇脸上的怒意也没了,羞涩之意逐渐漫了上来,红着脸靠在了陈老爷的怀里,继续听他讲给巡抚送礼的故事。
“我刚走进这常州府,远远的便看见了远处风烟大起。我心想着这四月时节,常州不应该这么大风才对,就叫家丁们收拾家伙,准备起来。果不其然,那远远地就是一伙强盗,骑着几匹瘸腿老马凶神恶煞的冲过来。”陈老爷说到这里,手还比划了几下,给杨寡妇指那强盗手里的刀有多尖多利。
杨寡妇伸手按住了陈老爷的手背,担心道:“好人,那你可没事吧?你这一路听得奴心都要跳出来了。”
陈老爷反手握住她,安抚道:“我是什么人,别说这货强盗了,就算乌桓人在面前,我都不带怕的!就是你送我的那个红香囊没了,不知道被那个没长眼睛的砍到掉在了路上。”
杨寡妇直起身子,忙道:“那香囊算什么,若你想要,我绣它个十个八个又怎样?只是你倒好,出门也不同奴说。这几日奴每天都做噩梦。”
说罢,她羞答答的低了头下去,把陈老爷的手放到了胸脯上,又娇嗔道:“你听听,奴这心蹦的可快?”
说这个陈老爷可不困了。他也素了这些日子,回家李夫人又生病了,这岂不是干柴烈火,刚好凑上。
陈老爷这边红绡帐底绣鸳鸯,那边薜荔和穆哥正一心伺候李夫人小产。
这病到也不是十分严重,只是磨人,一起身便不太舒服,只能长卧着。李夫人便放权给了大姐儿和二姐儿,让她们去料理家务,只当是为嫁人做准备了。
薜荔也不插手,她在其他人眼里也是个孩子,端茶倒水喂药喂糖倒也使得,但管家未免难为她些。
这正好趁着了薜荔的心意,每天到李夫人房里打卡,绝对不掺和进陈家这一摊子家务事。只让大姐儿和二姐跟着小刘妈妈头疼去。
正好这几日穆哥每天都来——他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李夫人,被人劝了好几久心结也没解开。最后还是薜荔出马,说李夫人的确生气了,但是每天在屋子里闷得慌,让他日日给李夫人说个故事,就能赎罪。这才把穆哥哄回来,成了每天来这里晨昏定省。
薜荔跟着享福,过上了天天都能听到说书的好日子。只是穆哥的故事良莠不齐,有的精彩,有的便不过是普通的神魔爱情故事,还不如陈老爷那天讲的案子有趣。只是有的听,便是好的。
穆哥也体谅薜荔,时不时会从外面带些小玩意来给她。有时候是各种泥塑纸糊的工艺品,有时候是各种外头卖的杂书,什么孙行者一眼分忠奸这种一看就是胡编乱造的故事。
薜荔不挑,来什么都看的津津有味,有时候还点单,问穆哥外头卖不卖游记。第二天送来的,便是各朝代文人写的笔记和随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