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干了纸上的墨汁痕迹,又撇了眼杨兰芝的屋子,径直去了正房,找李夫人去了。
“二姐儿常去?”李夫人拿起那张纸,记的虽然粗糙,可却极细致的记下了几时几分,初几,谁进了杨兰芝屋子,出来多了些什么。打眼一看,密密麻麻的二姐儿布满了整张纸。
吴爱莲思揣着李夫人的心思,捡着字眼道:“是常去,但不过打卯而已。去去就出来了,也未曾深聊过,这段日子还听二姐儿仿佛和杨兰芝吵起来了。”
“是得吵。这之前都给金镯子金簪子,怎么她女儿一来,就改成褪色的苏州绒呢?”李夫人把纸拍在桌子上,闭眼平息了下心情,对吴爱莲道:“难为你了,常年盯着这个。我有几身年轻时候穿的妆花衣服,都与了你吧。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回头找出来,我让人给你过去。”
吴爱莲顿时眉飞色舞,觉得这段时间的精神没白费,“还是奶奶疼奴。那奴便先回去了。屋子里奴给奶奶绣了个“寿比南山”的炕屏,还未绣完。”
这两身衣服和李夫人的青眼就已经值回票价,再多的,吴爱莲也不贪心。她听出来李夫人谈“二姐儿”的时候语气不对,也怕引火烧身,不如早点撤身出去的好。
李夫人只淡淡的一点头,等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小刘妈妈,她才说了真心话,“这些年,她说要金子,我不敢给她银子;说要好衣服,小小人就要穿织金衣服,我也从她,都给她买。我自己生的大姐儿都没有这么向我要过东西。结果你看,还不及个寡妇的几个金首饰。”
小刘妈妈只能劝道:“许是二姐儿年纪小,一时被杨兰芝迷住了心窍也是有的。依奴看,那杨兰芝不是个省油的灯。还在做寡妇的时候,就把金虾腰带给了老爷。这魄力,简直比那男人堆里的英雄还厉害。二姐儿现在也不过十六岁,还懂什么呢?”
李夫人道:“她是不懂什么。都十六岁了,杨兰芝说什么她干什么,这比她娘,比迎夏还蠢!”
一提到迎夏,主仆二人不由得都沉默下来。小刘妈妈是心痛玩的好的姐妹就这么去了,李夫人则感伤不已。
当年迎夏被陈老爷收了,很快就怀孕生了二姐儿,虽然不比大哥儿,可到底也是替她向薛宝儿出了口恶气。谁知道这个性子温和的妾,却不顾身体,要死要活的给陈老爷生下第二个孩子。李夫人这么劝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迎夏大出血而亡。
“他娘是要死要活要生孩子,如今她姑娘是为了几个簪子手镯要死要活。三姐儿如今才十三,她怎么没有像二姐似的?”李夫人摇摇头,只让小刘妈妈把纸收好,“二姐儿的事情倒是不急,只是这杨兰芝。”
李夫人忽然就想到了那副画像,下定了决心,“是要让她明白一下,什么叫自作孽了,你过来,之后这样做…………”
小刘妈妈去找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留福不在前院,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许是老爷又吩咐他干活去了。”一个面生的小厮点头哈腰的奉承者小刘妈妈,“不如您直接告诉我。我转述给留福也是一样的。”
小刘妈妈笑道:“也没什么事情。想给奶奶和三姐儿买点胭脂头油回来。我记得最近莲花巷里多了个卖香料的店?”
那小厮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这家店从海上运回来的画眉毛的胭脂不错。我听婆娘们都道这胭脂又好化,又不滑溜,是个好的。”
小刘妈妈笑的温柔极了,“那就太好了。那这钱你拿着,除了这什么画眉毛的胭脂,其他也给我带些回来。”
小厮见自己竟然被委派了这么个有油水的任务,也不打算等着留福回来了,他谁也没有告诉,生怕别人知道和他抢,自己则赶紧出了家门,给小刘妈妈他们买东西去了。
而被所有人寻找的留福,此时正蹲在马家堡的一处荒郊野地里,借着草丛遮掩自己,看着对面的马车的逐渐驾驶过这条路,他回头看向留瘦,“先去挖东西,还是先动手?”
此时已然夕阳落山,马家堡的村民要么回家吃饭,要么进城未归。人口最多的,就是马家堡的马员外一家,就算是蹲在屋子外头,但马家热热闹闹做饭的那股劲儿,还是被二人清楚的听见了。
留寿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对留福道:“你去挖那个东西。仔细些不要沾到手上。这事我一个人就行,谁叫马家霸占了这口十里八村唯一的一处甜水井呢?倒便宜了咱们。”
留福点点头,把头巾裹在脸上,伪装成一个流民,和留寿分开各自行动。他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埋着东西的地方,见土还好好的盖在上面,心里才稍稍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