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想必此刻也早已经到了侯府,我们久行未至,定会加快派人出来迎我们,我们不妨先暂且等一等吧。”子淑斟酌了一下后,下了决定。也并非是她不肯下车,只是方才看了积雪,有半人高,即便车上的人都下了马车,也得有孔武有力之人,在后头使劲,方可出来。她和绿芜均是弱女子,在风雪中站立尚属勉强,又如何能使得上气力。
“是,还是小姐想的周全,周嬷嬷也是担心着雪天路滑,我们的马车怕经受不住这大风大雪的,这才让车夫先行一步,好去到侯府报个信,找个好一些的马车折返来接我们。”绿芜点头应道,招呼了车夫,且等一等。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渐听到有马车缓缓驶来的声响,马车的前后似挂了青铜铃,声音清脆异常,合着风雪,破空而来。子淑依稀记得,本朝曾有规定,只有亲王和皇室车马,才可配青铜风铃,这声音从后头传来,不知是哪家大人物。
来人是沐王妃和她的大儿子,世子萧焱。老王妃的身子大有好转,今日又是十五,依照惯例,他们是去郊外的法华寺还愿的。因大雪,耽搁了一会,才在这个时辰堪堪行到此处。
看到前头停了一辆马车,马车的齿轮深深地陷入了泥坑中,周遭并无其他车马,且又是女眷的车辆打扮,故停了下来,差遣小厮过来问话。
“今日雪大,恕小人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个府上的?我家王妃和世子心热,问是否需要帮忙,小人好去回话。”外头雪大,小厮几乎是吼着说话,风雪不住地灌进他的口中,鼻子冻得通红。
子淑朝绿芜点了点头。绿芜这才斟酌着回道:“我们是永定侯府的,车子陷在了泥潭中,正等着侯府的人来接应,感谢王妃和世子的一片好意。”
“原来是永定侯府的,那自是一家人,我家王妃邀请小娘子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小厮片刻后又过来回话。
这下轮到子淑惊讶了,和永定侯府是自家人,又是亲王级以上,那只有京城的沐王府了。子淑有一瞬间的踌躇,前头报了永定侯府的名号,可自己不过是个投奔的表姑娘,甚至还未入府拜见,就让沐王妃帮忙,且还有世子爷一块同行,传出去,有些不妥。
似是察觉出,车内始终无人应答,小厮又回道:“孟小娘子莫担心,我家王妃,知晓您今日进京,正巧可以一道同行。”
子淑楞了下,和绿芜对视了一眼,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才点了点头。王妃知晓自己姓孟,那想必也了解自己的身世,如此一来,倒是自己前面想多了。至于世子,自己尚未及笄,非常时刻,王妃作为长辈未曾计较,自己又何必那么扭捏矫情。
这次,绿芜掀开了车帘,露出脸来,郑重地同小厮回了话,“如此,便多谢王妃的盛情,我家小娘子,这就收拾一下过去。”
小厮赶忙应答,同时有意朝车内瞥了一眼,似是在确定有哪些人,后头该如何分配座位,毕竟自家也只有两辆马车,并不十分充裕,需先紧着贵人们乘坐。
却一不小心,惊鸿一瞥,看到了孟子淑的脸。小厮发誓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哪怕是自家小姐,怕也是赶不上的。若说是从前,有人和他说,这人美的和仙女一样,他绝不信,可今日过后他信了。怕小娘子觉得他鲁莽,也不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慌得转头跑去回话了,只是这脸和鼻子一样通红了。
孟子淑却不曾留意这些,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害怕,不要怯懦。再细细回忆了一遍,母亲交代自己姨母家的情况,确认自己不会认错人,闹个笑话,这才让绿芜为自己收拾仪容。
王府的马车不久便行到了孟子淑所在的马车边上,挨得极近,好让车上的人能跨步过来,不必再蹚那厚厚的积雪。小厮在外边十分抱歉地说道:“车上位置有限,稍后,孟小娘子与王妃和世子一道前行,要委屈另一位姑娘,上后头的马车。”绿芜自是点头应下。
孟子淑,在绿芜的搀扶下,跨步踩在了王府的马车沿上,有小厮递上了胳膊,好让她平稳地站住。随后,小厮弯腰掀开了厚棉绒做的马车帘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孟子淑倾身进了马车,帘子在后面缓慢地放下来了。
车厢内很暖和,一道帘子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车内明亮又宽敞,整个车厢都铺满了厚厚的棉绒,连车壁上也钉了同样厚重的棉绒来隔绝外头的寒气渗入。
车内坐着两个人,正中间的软塌上端坐着一位贵妇,着绛红色祥云金丝绣花长袄,梳凌云髻,配赤金头面,端得富贵大方。她的右手边,有个茶炉正烧着热水,她的前方是个柏木制作的矮几,上头放了尚且温热的茶水并一些果腹的糕点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