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儿,你的才学,姨母是知道的,非但不比旁人差,而且还十分出类拔萃。只是人多口杂,需留个心眼,既不可妄自菲薄,亦不可锋芒太过。木秀于林,不无道理。”
子淑自然明白,这几位姑娘,皆是世家大族出身,能被选做怡康县主的伴读,本身就代表了她们的身份。无论她们品性如何,自己都应当谨慎对待。
她知道姨母这是在为自己考虑,且不说师从屏山先生,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说能和这几位姑娘结交,亦代表着进入了京中贵女圈,也能在这京城有一席之地,日后也是议亲重要筹码。
姨母为自己谋划之心可见一二,子淑自是感激不尽。
待回了茗香苑后,子淑手里有两样东西,左手边是早晨谢亦铭送给自己的如意簪,右手边是姨母刚刚交给自己的请柬。
她的目光徘徊在这两个物什之间,终是将如意簪收了起来,放在了首饰盒中最靠里的位置,将请柬包好收在了抽屉中。
然后她又将之前询问大哥喜好的单子从抽屉里拿了出来。这几日来,这张单子上的问题和答案,子淑已经看了许许多多遍,已可以倒背如流了。
可始终没有想到适合赠送的礼物,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在今日听了谢亦铭的一席话后,让她陷入了长长的沉思。她知道缺的是什么了,是温度。一份有温度的礼物,并不单单只是投其所好,更有的是送礼之人赤诚之心。
想不到,自己认为的粗人一个,却也有着敏锐如炬的目光,通透玲珑之心。
她想到送什么礼物给大哥了。
山中岁月
子淑至今仍旧清清楚楚地记得,毒发第二日清晨,在书房中,谢霖钰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异地相处,子淑不会有他那般的勇气和毅力。
谢霖钰想要做什么,她无从得知,但她知道他缺什么。他缺的是安全感,是一种极度放松下的释然感。他的每一刻都如同紧绷的弦,不曾奢望有片刻的安宁。
那她便送他安宁,一种回归自然的安宁。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
她决定为他作一幅画,望他能得善终,终有一日,能在退隐后,望山河,念故人,我心悠然。
可头疼的是,许久未曾作画,即便是脑海中有些想法,可落笔之时终觉空洞无物。
最好的办法便是多画,且实地取材,从最初的模仿开始,慢慢找回感觉。
子淑决定趁着在入沐王府进学之前,到郊外的法华寺静习一段时间。
一来可以继续调理苏大夫人的身子。
二来也可于法华寺的后山,潜心摹景练笔。
三来,也有她自己的一点私心,她想避一避谢亦铭。
既然自己先前的方法已无法再用,那便只能躲。她承认她怂,于家中,终究避无可避。
说起来,苏大夫人在子淑的调理之下毒素已得到了基本控制,但多年毒性浸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逆转,元气到底亏损了。
子淑能够做的,无非是清余毒,收失地。
好在平宁郡主愈加重视,流水般贵重补品也都陆续送到了苏大夫人手中。虽说其中大半,都被退了回去,但仍旧有不少可供日常饮食调理。
平宁郡主的意思,侯府上下已经明了。可柳氏仍旧不甘心,便借谢念筠之口,与平宁郡主有了个一年之约。倘若这一年之中,谢正钦改头换面,奋发图强,中了举人,那即可证明柳氏教子有方,自无需再请苏大夫人出山。
若这一年中,谢正钦仍旧屡教不改,于学业上也无甚进步,那再按之前的意思,接苏大夫人回府。
这既是给柳氏一个最后期限,亦是给了苏氏一个生的机会。若是苏氏此刻便回府,必定有去无回。
柳氏绝无可能拱手将儿子交给外人,尤其是在她看来已是手下败将,行将就木的苏氏。
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一年时间,说短极短,堵上尊严,堵上所有换来的一年,她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第二日,子淑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裴氏,裴氏听后略有些担忧,法华寺到底清寒,怕她在那里住不习惯。且姑娘家,在嫁人之前,到寺里长住,并非是什么好事。
子淑央求了半日,又是搬出苏大夫人,又是保证归期,裴氏这才作罢,开始着手让人预备行李,定于后日一早出发前往法华寺。
虽说天气已回暖,但法华寺地处半山腰,仍旧严寒,因此带的多是厚重的冬衣。裴氏千叮咛万嘱咐,约定了每隔五日,便去看望子淑。
如此,十五日之后便是归期。
子淑一一应下,开始期待起寺中清净的生活。
倒是绿芜知道后,极力反对,很是不解:“姑娘,好好地去法华寺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学苏大夫人,隐居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