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金光瑶离开,聂明玦一步跨到聂怀桑面前,抬了手,似乎想碰碰聂怀桑脖子上的划痕,犹豫一瞬还是放下了手,问道:“可有别处受伤?”
“没有。大哥放心。”聂怀桑差点就条件反射地躲开聂明玦的手,好悬在将自己的脖子停在原地。看聂明玦最终没有伸手,他又觉得有些酸涩。
聂明玦“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先去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
走了两步,聂明玦似乎想到了什么,问聂怀桑:“你什么时候来的金麟台?”
聂怀桑老老实实地跟在聂明玦身后,问一句答一句:“四五天前吧,我记不太清了。”
聂明玦的步子微不可查地一顿。他之前一直魂飞天外,没看到场中薛洋最初到底是如何伤人逃脱的。按说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即便天资聪颖,又怎么比得过金家看守他的数名成年门生?再者,薛洋一直被关在金家的地牢中,又是哪里来的尸毒粉?难道关押之前,金家没有搜身吗?
他暗自算了算,金家给他传信,请他来金麟台旁观处决薛洋的时候,聂怀桑已经在金麟台住了两天了。他不想用这般心思去揣测聂怀桑,可怎么都忍不住猜想,薛洋逃跑这件事,跟聂怀桑有没有关系?薛洋抓人质的时候,好巧不巧抓到了怀桑,真的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聂明玦毕竟年少之时就接掌了家主之位,勾心斗角的事,他虽看不上眼,但却见过不少。现在乍一知道聂怀桑的心计之深可谓举世无双,他碰上看不明白的事情,便控制不住地往聂怀桑头上套。
聂明玦偏头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聂怀桑,看着他清秀姣好的面庞,忽然在心中埋怨自己。怀桑上辈子费尽心思布了那么大个局,还不是为了你?他对你这般情深义重,你怎么可以用这等阴暗的心思去揣测他?薛洋的事情虽有古怪,却也未必就跟怀桑有关。怀桑并不认识薛洋,应当没有帮助薛洋逃出生天的理由。
那么,金光瑶呢?他一直庇护着薛洋,这件事情又是否跟他有关?
聂明玦忽然惊觉自己对聂怀桑的态度有些不对。他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玩弄阴谋诡计之人,觉得他们心术不正、登不得台面吗?金光瑶和聂怀桑如此相似,为何他下意识地替聂怀桑开脱,却去怀疑金光瑶?
聂明玦终于发现自己有失偏颇,面上表情沉了下来。想来不过是因为,亲疏有别,怀桑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总想要劝服自己,怀桑变成上辈子那个天下为棋的人,是事出有因,怪不得他。那么金光瑶呢?他做从前那些事,是否也事出有因?他一向自诩公正严明,怎么可以以一套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弟弟,却以另一套更加严苛的标准来要求金光瑶?
脑中各种念头纷杂,聂明玦一路无话,跟聂怀桑一起找了金家的医师。聂怀桑脖子上的伤实际上浅的很,薛洋根本无心伤他。不过聂怀桑好歹是聂家的嫡二公子,又有聂明玦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盯着,金家的医师还是认真地作了清理,上了些药膏,贴了块纱布。
聂明玦觉得聂怀桑脖子上的纱布刺眼的很。为什么最近怀桑总是在受伤?明明射日之征,战场上一片惨烈之时,他还能护怀桑周全,怎地如今战事早已结束,他却反而护不住怀桑了?想起前几次聂怀桑重伤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聂明玦更觉心虚,原本有一大堆问题想问聂怀桑,这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聂明玦跟聂怀桑一起往聂怀桑住的客房走。路上两人默默无言,聂明玦纠结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还要继续住在金麟台吗?要不要回不净世?”
“我……”聂怀桑正要回答,忽听旁边金光善的声音说着“这件事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不同意,你别再提了”,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一边步履匆匆地从他们路过的一间房屋中走出来。见到门口的聂氏兄弟二人,金光善仿佛找到了摆脱身后之人的好理由,连忙拉着聂明玦往前厅走,一边说着:“聂宗主,你来的正好,来来来,我们去讨论一下追捕薛洋的事。”
聂明玦一脸莫名地被金光善拉走了,没来得及听聂怀桑的回答。
“父亲,您再考虑一下……”金光瑶从房间里面追出来,险些撞上站在门口的聂怀桑,赶忙刹住脚步。他方才在捡被金光善扫下桌案的方案文书,出来得迟了些,就见金光善拉着聂明玦,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了。
“额……三哥,这是怎么了?”聂怀桑扇了扇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折扇,尴尬地问道。
金光瑶习惯性地笑了笑,道:“……无事,只是我提交了一份建议书,被父亲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