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雨势渐弱,草木的枝叶顺着窗框淌水,溅成落雨一地。
前一晚欧阳黎闭上眼睛就断断续续地做梦,虽不至于枕戈待旦,但也掉进几幕朝夕的无涯梦境,精神上筋疲力尽;加之陈子侑没给他留搞事情的力气,满涨的情欲之后迎撞无止的乏倦。
欧阳黎眼前阵阵发黑,近几年他不是没哭过,生活总有颓丧绝望的时候,只是没想到水分还可以挤出这么多。
阖着眼睛,纵容着对方抚过尚红发潮的眼角,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腿间残留的东西淅沥地往下淌,陈子侑拽过被子替他捻好,难得缱绻温情地说睡吧,出去端了盆热水和毛巾,回来欧阳黎已经睡下了。
陈子侑跟学校请了假,安排好代课的老师,烧水煮粥,偶然扫见窗台,动作略有停顿。
几盆浇透了水的花草长势良好,欧阳黎当宝贝似的悉心照料一年多,临了却没有选择带走,可怜兮兮地滴着水。
陈子侑想了想,把花挪了进来。
欧阳黎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室内的光线依旧称不上亮堂。
翻身扯出一阵不正常的腰酸,人瞬间清醒了大半,一大串荒唐事浮现在脑海,欧阳黎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乱七八糟地转了一大圈才飘回现实。
有隔壁的失败案例,欧阳黎卧室的窗帘特意选得很厚,风雨暂息,日光从罅隙里倾泻,透出些许不清透的微亮。
欧阳黎稍稍挪了下身体,尝试往床头柜边上摸索,结果手机没抓到,手被人轻轻圈住了。
“……”
讲道理,毫无预兆挨顿操,事后欧阳黎不冷脸都对不起他的属性,冷酷地打掉了他的手。
刚睡醒的喉咙干痒,没等他说话,对方又递过一杯温水来,搞得欧阳黎有气都没处撒。
要不是现在哪哪儿不舒服,按头做零的血海深仇必须要报,起码要踹几脚泄愤。陈子侑没有给他机会,转过身面对欧阳黎席地而坐,把窗帘拉开条缝。
窗外阴云流动消散,吐出几块明晰的晴朗,秋意的阳煦一下子跃上床面,打在欧阳黎的轮廓,脸庞得以明亮。
看久便入了迷。
当然,陈子侑不是因为欧阳黎长得好看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如此失控,这张脸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陈子侑抬手擦过颧骨,滑下捻了捻他被咬破的嘴角,和脖颈的几处明显的红痕。指腹的温度比刚睡醒的人凉一些,动作浅尝辄止,好好的安抚搞得像耍流氓。
扫过的地方泛起阵阵麻痒,欧阳黎过敏似的搓了搓手臂,白他一眼腹诽都十一月了,哪儿来的蚊子。
面对喜欢的人欧阳黎还是心软,没舍得晾他太久,尚在气头的声音闷闷的:“你想说什么?”
他一松口,陈子侑的表情放松了些:“你想听什么就说什么。”
“只要你想听,我什么都告诉你,有话好好说,说不清动手也行,你打,我让着你……”
撑上床沿,陈子侑摩挲着对方后脑的碎发,和他额角相抵,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只要你别一声不响离开,别放弃我。”
真诚而动情,欧阳黎许久说不出话。
陈子侑的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沉甸甸压得快要喘不上气。
陈子侑很少向谁倾吐心事,一是心有芥蒂,二是没必要。吃够了原生家庭的苦头,因此活得更明白,血缘维系的感情尚且如此,想必其他更不会体面。
约定俗成的事,他不信亲缘,更不信人心,茶余饭后的八卦罢了,谁又真正在乎?
欧阳黎的出现无疑是个转机,真诚包容,坦荡柔软,包裹了陈子侑情绪失控时无意中伤害他的那些刺。
喜欢上他是必然的结果。
而欧阳黎指控你没打算告诉我的时候,眼尾隐忍的湿意顷刻倒流进了他的身体,沉进心尖,拉扯着生生往下坠,让陈子侑如履薄冰,百口莫辩。
因为不管怎么辩驳,答案都不会是对方想要的;因为再怎么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告诉他。
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如鲠在喉,只能看着欧阳黎的恼火和埋怨扑通一声落海,陷进漩涡了无痕迹。
如果没有江薄笙来这一遭,陈子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提这事,偏偏命运当头一棒,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些,这本就是个死局,理该是破败的结果。
可陈子侑就是执意想挽回个什么。
无法握紧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过去无法改变,他不强求;但失去欧阳黎,他不愿意。
陈子侑自觉不无辜,也尝到了作茧自缚的苦果,既然回避没有意义,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
过程没有那么顺利,但也绝非他想象中的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