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朱槿回头想要怎么收拾我,生平难得的对他的威胁不怎么感兴趣,倒是被醉意弄得昏沉,睡得很好。
可茶毕竟是茶,不似真的酒那样有强力的后劲儿。
两个月偷偷去神霄玉府受刑的经验练就了一身夜里偷跑的本事,半夜醉劲儿过去,我再也睡不着,隐了个身形,蹑手蹑脚的逃出十花楼,惦记起了折颜上神的酒窖。
砰砰夜中被扰醒,很不愿意,听说要去一趟十里桃林,更是把这种不愿意表现得彻底,一路上板着脸一句话不说,好在它从前就不怎么说话,也不是很难忍受这样的沉默。
这几百年叨扰折颜上神良多,除却这部分,我对他这座落在东海之东的十里桃林也是分外的熟悉,落地后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想着上神这个时候该是睡着。
借着渺渺月色,我摸进折颜的酒窖,想着这么做着实有些不厚道,可是酒窖门一开,被扑鼻的酒香立刻收买,什么想法也没有了,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寻了离手最近的一坛酒,长吸一口气,折颜的酒果然名不虚传,比苏陌叶那个让人假醉的“假酒”好过许多,咕咚咕咚灌下去,砰砰站在酒窖门口被熏得有些迷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劝我:“饮酒伤身,元君这几日都没吃什么,病也才方好,这么折腾,回头……”
我瞟了它一眼,醉醺醺的笑道:“伤身?哈!回头……回什么头……我回不了头了……”说完把酒坛往嘴边送,砰砰再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清楚。
后来,就在一个地方,醒了就饮,饮醉了就睡,睡醒再饮……伸手够不到酒坛子了费力的挪一挪,砰砰说了许多我都不听,它连气都不气了,只老实的蹲坐在门口,偶尔念什么话,几个词飘进耳朵,不外是朱槿如何,折颜如何……
醉酒睡着的时候,我睡得格外的安稳,什么梦都没有,像儿时一闭眼再睁眼天大亮的睡眠,其实我是非常想要梦一梦他的,可是老天吝啬如斯,这样的梦都不肯给我。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终于有人来寻我了。
有酒坛被什么人踢了一脚,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不知道停在了什么地方。
我费力的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模模糊糊的是个女子的身影。
她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坛新酒,轻叹道;”我听说你最近都快把折颜喝干了,喏,这是我从师父那里顺来的,喝酒么,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得喝好酒才对得起喝酒这件风流的事。”
我晃荡着脑袋接过她递来的酒,从声音认出她是姑姑她老人家。
我感激的点点头,揭开酒封猛灌了自己一口,连着饮了几日的酒,口唇已经发麻不知味,且酒量这个东西居然不是一成不变的,愈饮酒量愈大一样,可今次却被姑姑带来的酒狠狠的辣了嗓子,霎时间唇舌间像是着了火一般,又痛又烫,激得我眼中也跟着起了火一般,自那日御风台他走后,干涸了数日的眼睛终于晕上水汽,漫出水泽。
我又灌了几口,提着酒坛抢撑着站起身,姑姑大约见我站不稳,过来扶我,被我挡掉了。折颜上神的酒窖里有一张床榻,本是摆酒的,如今酒被我喝光了,满地酒坛,榻倒是空了。我踢倒几个空酒坛,踉踉跄跄的寻过去,一个栽头倒下去。
手中的酒已不剩下多少,顺着我躺下的姿势,底子都洒在床榻上,酒香四溢,入我鼻子的时候,竟像是芙蕖花香。
我觉得不可思议,也不肯信,就揉着鼻子,揉一下,是花香,再揉一下,还是花香……
我被这花香包围,开始有了困意,在最后的印象里,我抱着姑姑,止不住的嚎啕大哭,我想他……我想他啊……
后来我听见姑姑对我说:”成玉,你可知道,借酒消愁固然是个好法子,可醉一辈子,愁也会跟一辈子……实则,是个徒劳无用的法子……”
再醒来的时候,竟然在洗梧宫,睁眼是我占了几百年的别院吓了一跳,姑姑靠在不远处的竹椅上磨指甲,见我醒了,倾城容颜露出一枚和善的笑,道:“你也是有面子,值得我亲手下去把你捉回来,这么折腾我的,除了凤九,也只有你了。”
我拍拍额头,虚弱答道:“劳姑姑费心了,小仙真是……真是……姑姑,是什么时辰了?”
姑姑放下手中的银甲锉,拖着下巴像个小姑娘似的眨眨眼睛,反问我:“成玉,你是问的时辰还是日子?”
“我……”
“时辰么,是未时刚过,大概还不到一刻,至于日子,唔……七月二十六。”
七月二十六……七月二十九,还剩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