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邪性得不行。在湮澜得画坊我已经被打击得几乎力竭,却没料到此刻又见到一位。
老者白眉白须,脑袋上却清风徐徐,一根头发也没有,可身上着得却是明黄色的袍子,袍上的绣纹在阳光下莹莹发亮,绘的是龙身图腾。
上次见这位老者,还是两年前,送去丽川的旨意便是我亲眼看着他写在圣书绢帛上。那个时候我十四岁,因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迫流放,两天之内慌乱得接了前后三道旨意,从成筠到太后在再眼前的,太上皇。
而我流放的地点,也从西北大漠换到北寒之地再被牵回了丽川的挽樱山庄。
走的那日是我的生辰,我和朱槿梨响终于在落日之前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驿站,朱槿很是贤惠得用驿站内所有能利用得食材给我下了一碗面,当夜我们三个一边吸溜吸溜得吃面条,一边想着这三个旨意下来的缘故。因我那个时候还病着脑子很不灵光,所以没怎么参与发言,主要是梨响一个人在大胆猜测,朱槿偶尔搭两声腔。
梨响的结论是,既然我是熙朝郡主,被冠上流放等罪名自是很难听,也会让以后写史书的史官们很为难,所以才是顶着出去游历的名号,那游历的话,大漠和漠北自然不怎么适合游历,丽川听上去要好一些。
虽然梨响这个丫头常常胡乱猜测,但是那个时候我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本来皇宫里是个容易勾起伤心事的地方,现在我又撞上了皇宫头子里的头子,自然免不了一番难过。
连宋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到太上皇也只是稍稍一顿,扶好我之后,转过头对太上皇微微欠了个身,道:“不知典正寺了悟大师入宫,恕连宋未能远迎之罪,大师此番入宫,所谓何事。”
我一向知道连宋在宫里不用从什么虚礼,即便是对着成筠,也从不必行大礼,可对着太上皇,这只欠了身也忒??
太上皇却没计较什么,点了点头把这个礼带了过去,冲着我们笑道:“此番入宫,因是了却俗事,自不能端着了悟的名号,龙袍在身定是行君主之道。”
太上皇把话摆在这里,再清楚明白不过,静安王生前叛变之事,定夺之权回到了我父亲的同胞弟弟手上。他说完这话,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连宋,慢悠悠的踏进屋中,我听见屋内有茶盏打翻的声音,果然成筠对他亲爹的忽然造访也吓了一跳。
我以为这是件好事,比起成筠才登基两年多的道行,太上皇当然更能巧定夺顾全大局,想着两年前他将我送去丽川前的一番话,我渐渐觉得这件事还有转机。
他把书了圣意的绢帛交到我手上,跟我说:“阿玉,你心中一定很怨恨,但你从小聪明,该知道身在皇家有多少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事是牵一发动全身。静安王只有你一个女儿,也因为只你是静安王的女儿,皇族之内,很多时候并不是犯了多大的错,而是谁犯了错。你父亲身后名须由你这个小女孩担着,实在不公平了些。去吧,丽川虽无皇城富庶,但至少能保你平安,那里才是你名副其实的平安城。”
太上皇说得对,我本不该回来,离开属于我的平安城,我将自己完全没有防备的扔进了斗中之中。
而我回来的原因??我低头苦笑,跟着连宋一起进了屋。
成筠见到连宋身后的我,一脸担忧,这幅忧愁的神色实在不适合他那张清隽的脸,还未等我开口安慰,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扶着我坐到就近的一张椅子上,担心道:“听说郡主姐姐受了伤,孤很想去探望,可太——”成筠的话被太上皇一阵轻咳打断,成筠一顿,眉间一颦,没了声音,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被成筠的样子弄得很心软,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我们还是玩伴的时候,那时我常常把犯的错嫁祸给他,他每每被训斥,就是这幅模样,委屈的低着头,可怜巴巴的像是每个人都欠了他一袋子糖。
看着他眼下的阴影,我有些内疚。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年皇帝,却因为我的家事,此番定是弄得他几日烦忧睡不好觉,他平日是那么个爱睡觉的人,睡不好对他来说真真折磨。
我很同情成筠,遂伸手拍了拍他扶在椅子上的胳膊,安慰道:“圣上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连宋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一只手拎起成筠,半提半扶把他挪开我身边,冲着我低声问:“听说他小的时候还想娶你来的?”
我老实回答:“恩。”连宋听了,面无表情得把忧愁的成筠推了推,我只好不忍心的加上一句:“后来晓得同宗不能成亲就作罢了。”连宋听了,挑了挑眉,反问道:“也就是只因同宗的规矩他才被迫放弃娶你?”说着面无表情的又推了推,成筠被推得离我老远,到了自家老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