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她的,是一个竖着道士头的四十出头的男人,皮肤黝黑,发际线跟随着高高竖起的发髻被拉扯得紧紧的。
毛胜男每次瞧着这些在头皮上奋斗的毛囊,都会替它们觉得难受。
&ldo;每次给你的牛眼泪也不少,也不知道省着点用,虽我拿货是按进货价,也经不住你这样糟践。&rdo;这道士打扮的开了口,拉着毛胜男进了一家灭着灯笼的瓦房。
&ldo;我着急比赛,多用了一些,等我拿了第一名,一百万的奖金咱们五五分成。&rdo;毛胜男取出背包里散落的铜钱问道,&ldo;这能修吗?&rdo;
这道士抬头,瞧了毛胜男许久,开口道:&ldo;你莫不是忘了什么?&rdo;
毛胜男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喊了一声:&ldo;舅舅。&rdo;
&ldo;恩,能修。&rdo;
毛胜男的舅舅,韩桩,影子街出了名的修法器的高手,做生意也颇有原则,一天只接一单,今日,便是做完了那一单,着急回家,才是提前灭了灯笼,没想到便是遇上了来修铜钱仙索的毛胜男。
众所周知,法器是不好修的。
一个法器坏了,这法器上的灵力便也坏了,需要靠着修理人的一双手,恢复法器的外形,也要恢复法器的灵力。
舅舅的铺子里,三面墙全是密密麻麻的柜子,一面墙是韩桩修法器的工具,另外两面墙则是放着法器,有些是还没修好的,有些是修好还没来取的,其中有一半,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认领的。
韩桩都给他们一一做了标记,没修好的会挂一个红色的牌子,修好了挂一个绿色的牌子,年久未有人领的,也是挂的绿色。
韩桩说,做人不能太绝望,捉鬼是个高危行业,可人家也许只是忘记了呢,人,总是要往好的方面想的。
毛胜男宾至如归地从架子上取了一瓶牛眼泪,觉得不够,又取了一瓶。
韩桩明明闷着头,正在剪一块小牛皮,后脑勺却似长了眼睛一般。
&ldo;这么贪心,还拿呢。&rdo;
毛胜男握着第三瓶牛眼泪,犹豫要不要,听着韩桩这话,塞进包里:&ldo;一家人,何必如此计较。&rdo;
&ldo;呸!&rdo;韩桩啐道,&ldo;一天天的,少给我惹事便是好的。&rdo;韩桩让毛胜男试了试刚修好的仙索的把手,韩桩给这把手加了一层小牛皮,吸汗,也稳当。
毛胜男握了一下:&ldo;大了。&rdo;
韩桩继续调。
&ldo;上次我与你说的事情,你到底去不去?&rdo;韩桩问完又说,&ldo;那儿工资高,你始终是生活在外头的,钱很重要。&rdo;
毛胜男没说话,韩桩劝道:&ldo;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找个稳定的工作,清闲一点儿,有时间倒腾自己,打扮打扮,瞧你这穿得一身黑的,学着人家小姑娘穿个粉红色小棉袄,套件小短裙,多好看,韩家的房地产近两年做得不错,你回韩家,总比在治鬼管理局讨生活好。&rdo;
&ldo;外头的风鬼是怎么回事?&rdo;毛胜男仿佛没听到韩桩说的话似的,&ldo;之前从来不敢对我动手,今天是活腻了?&rdo;
韩桩瞧着毛胜男也是无心听自己说话,低头说:&ldo;前几天,你扈阿姨一批小鬼出笼,囚了一批恶人喂那些小鬼,有一恶人的镇魂符没贴稳,化成了厉鬼,你扈阿姨已经处理了,但是余魂飘荡进了影子街,用不了几日,这风鬼便会散了。&rdo;
韩桩复又将把手交给毛胜男试了试,尺寸刚好,毛胜男很满意,趁此,韩桩追问了一句:&ldo;韩家地产的事,你到底去不去?&rdo;
毛胜男放下这箍得更紧,手感更好的小牛皮把手,只说了一句:&ldo;我妈妈又不姓韩,妈妈跟着外婆姓毛,我跟着妈妈姓毛,我们不是韩家人。&rdo;
&ldo;倔!&rdo;韩桩吐出一个字,不再理会。
韩桩挑灯夜战,毛胜男就躺在旁边一个大木柜子上睡着了。
这木柜子宽八十厘米,一米五长,铺着一层褥子,毛胜男抱着半旧的毯子屈膝缩成一团,一只脚吊在柜子的边缘,看起来总觉得会掉下来,可毛胜男却睡得很稳当。
为了赢得比赛,毛胜男连续七天七夜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她太累了,以至于扈三娘派人来喊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ldo;毛毛,有人来店里头闹事儿了,扈老大让我过来喊你,让你带着那个小哥趁乱离开。&rdo;
来喊毛胜男的是人皮客栈里的老伙计,年纪很大了,佝偻着背,拄着拐杖,走路却是十分利索。
扈三娘的本事不小,她让自己赶紧走,必然是碰上了狠角色,毛胜男拉上背包,瞧着韩桩头也不抬。
&ldo;你的女人,你不去看看?&rdo;毛胜男问。
&ldo;不去,&rdo;韩桩道,&ldo;我的女人,能搞定这事儿。&rdo;抬起头,提醒了一句,&ldo;东西明日过来取。&rdo;
季燃被扈三娘安置在了内堂的账房里,这账房有暗格,从这里可以看到外头大堂的动静,外头却看不到里面。
毛胜男推开账房门的时候,忽而又吹来一阵阴风。
季燃转头,瞧着毛胜男站在门口不进来,伸手拉了她一把,凑在暗格前,指了指大堂里,西装革领带着黑墨镜的一个墨镜哥道:&ldo;这人,你眼熟不眼熟。&rdo;
毛胜男拉了拉季燃的衣袖:&ldo;咱们该走了。&rdo;